成雪（四）（1 / 2）

“会不会有人逼着自己去死？”

“会有的。”

“是什么样的人，师父？”

其实禅师自己也不清楚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所以他回答自己的弟子：“你极具慧根，终会领悟。”

弟子在数年之后得到了他领悟的答案：心有执念的人，信仰坚定的人，或者，极具慧根的人。

山下的人常说一句“慧极必伤”，这大概是弟子一生的写照。

·

“阿弥陀佛。”禅师宣了句佛号，他已经被从舟从幻境之中放了出来。

林青丝好奇地看看，问：“从哥，你刚才是把我们放进了你的幻境？好厉害，就像随身空间一样！”少年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另一位少年，当然，现在当年的少年也没有走远就是了——林成雪握着少林棍的手动了动，猛地向自己的弟弟抽下去：“谁让你随便跟着别人乱跑的！”

少年啊呜乱叫，从舟尴尬地咳了咳。

被随便跟着跑的当事人还在这里，而且，马马虎虎算是上司那一级别的……

“从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但这小子除了添乱还会做什么？”

林成雪的变脸技巧逗到了从舟，他笑回：“小林前辈当年也没有嫌弃我来着。”

他这么一说，后者的脸更红。

笑的动静牵动伤口，他倒抽一口凉气，从舟的幻境开始解构的时候，他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直到最后，只剩下一条细长的红色口子。林成雪看见地上一片暗红色的血渍，在月光下挺扎眼的，见从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又忍不住说几句：“如果让江哥给看见了，他绝对把你伤口愈合的过程记录下来，天天拿来调侃你。”

“我以为你会说他会老妈子一样念很久。”虽然林成雪的说法没有一点逻辑问题。

林成雪安静地给他包扎伤口，从舟抬了抬胳膊：“刚才没发现，你用毛巾是想流血流死我？”

林成雪反应过来，继续嘴硬：“从哥你就一小强，死得了？”

“得得得，你松开。”从舟把手撤出来，影子见状缠上来，将伤口死死堵住。

“从哥，虽然……”

“虽然就别说了，不逞强，会死，行不？一个一个学得和你们老大一模一样。”

这时候幻境已经解开，但从舟扯开那一层布料的时候还是鲜血淋漓得难看，林成雪的呼吸都忍不住一滞：“这是……”

林成雪看了眼他一无所知的弟弟，只想往后者脑袋上再捶两下：“看见了没？谁告诉你是零伤害的？”

“不致死。”从舟回答，幻境里致命的伤就像是外面的小猫挠一下差不多。这时主持走上前来：“从施主如果不嫌弃，老衲有些碘水纱布。”

“有劳了。”从舟点头，又转头对缠在他胳膊上的影子温声道：“许安？”

“小事，回去了。”

“你不去找轩吗？”

听到最后一句，影子动了动，才跟着幻境一起消失。

林成雪有些魔幻地看着这一切，从舟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跟着主持离开，留下哥俩大半夜站在院子里，还是冬天。

林青丝搓了搓双手，哈一口气，小心翼翼试探道：“哥？”

林成雪一时没有说话，像是愣怔了，等林青丝想主动开口的时候抢先了一步开口问到：“许安那家伙刚才是生气了是不是？”

“啊？”

“许安，”林成雪解释，“缠在从哥手臂上那家伙，可以变成人的。”

“啊？啊……哦，怎么了吗？”林青丝被他哥的关注点彻底打败。

林成雪不耐烦：“我说，是不是生气了？”

林青丝回忆一下，从舟哄那黑乎乎的东西的样子还真的有些像是哄自己的小女朋友。

“应该……是的吧？”

“什么叫做应该……”林成雪抽了抽嘴角，“这可真是个不错的瓜……就是不知道是好是坏。”

“怎么了？”

林成雪忽然抬头看他弟：“你没有了解过这个世界的基本知识？”

看见自己弟弟摇头，林成雪忽然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人形的衍生物基本上是仇恨的化身，诞生，就是为了杀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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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从舟收回自己的手臂，转动了一两下。

“这些日子伤口不要见水。”

从舟应下，一旁花放已经忍不住睡意睡过去了。他看一眼小孩的侧脸，又看主持苍老的侧脸。

“主持应该时间不多了吧？”他这么说极为失礼，但这一回没有道歉。

醒着的两个人，都是与死亡打过交道的人。

主持收了医疗箱，问：“从施主明天能不能帮老衲带个信，箱子里的东西有些旧了。”

“好。”从舟回答，垂眸静静看着自己在地上的剪影。

“下一辈，本该是成字。”主持捻着佛珠对他说。

从舟抬起头来看他，他知道，接下来应该是讲故事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