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雪(二)(1 / 2)
从舟说起来意时主持洒出水瓢外的水暴露了他惶惶不安的内心。
“需要我帮一下忙吗?”从舟提议,但老和尚拒绝了:“来者是客,怎么能让客人做粗活呢?”
从舟沉默一会儿,转而提议道:“不知主持介不介意我二人在寺中吃个饭?”
他说这话时本还在神游的林青丝忽而转头,有些诧异地盯着他——如果他没有记错,车上说要早点回去的也是从老师吧?
老和尚哈哈笑道:“当然不,施主去禅房先坐片刻,我让花放领二位去。”
花放是小和尚的俗家名,小和尚似乎没有法号,也没有受戒。
从舟摇头:“我们没有带现金,这又是不算在善款里的,还是让我们帮一下。”
老和尚这回没有再拒绝,林青丝也一头雾水地跟着忙起来,简陋的后厨里已经添上了新式的厨具,在灶台前面打开电磁炉,从舟都觉得自己是跨越了时间,不由得笑出声。
冬天的厨房里水汽蒸起来,白茫茫一小片,熏得人脸也有些红。
花放站在厨房门口朝里头探头探脑,被发现了也只是咧开一个笑,他是来和主持说后山的兔子死了,嘟着小嘴,看上去可怜又可爱,和那个同事上报的“敲钟小贼”没有一点点关系。
木心寺钟挂得不高,前头还放了一只小凳子,如果是花放那样的高度,踩上去或许可以够到。
寺庙里,四个人用了饭,从舟帮忙收拾了碗筷,林青丝坐在门口,一双眼睛四处看着,但并没有发现什么。
从舟叫住主持,看了眼靠在主持身边昏昏欲睡的小孩,问到:“我是打扰了主持休息?”
“并无,施主有话不妨直说。”
从舟略微点头,问:“听说最近木心古钟常常在夜晚长鸣不息,可知……”
他看过那种,并未发现异样。
主持了然:“还未问起,施主是警局的还是王先生的同事?”王先生便是太阴的同事。
从舟撒了谎:“警局,刚好路过这里,听见大家都在谈论就去了解了一下情况。”说完,还撇清了自己和太阴的关系:“那位王先生行为怪异,说是户,我并不是怎么相信他。”
老和尚看着他微笑,解释:“施主是王先生的同事吧?”
从舟解释得动作一顿,皱眉。
主持并不直接看他,而是微微欠身作揖:“施主身上的烟火气浓重,比一般人还要纠结于情/爱,这些,是刻意通过小动作体现出来的。如果施主不希望自己被他人窥见内心,伪装反而是多余的。”
从舟想辩解什么,但最后不了了之,只能再问主持:“禅师不会是因为这件事就不肯告诉我内情了吧?”
“并无内情。”主持还是那句话,但这回,在从舟皱眉之前,他自己把下句补上了:“这寺院里只有老衲与花放二人。”
“主持多心了,我不是说二位会搞什么阴谋诡计,而是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面对从舟的耐心解释,慢吞吞的老主持也有了些精神,或许是看从舟顺眼,老主持不自觉地把语速提快了一些:“若是与钟声有关,老衲先师所留训诫可算?”
“什么训诫?”
“夜半闻声不语。”
主持所说六个字一字一字敲在人心上,让从舟的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什么意思?”
老主持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向他回忆了一段半个世纪以前的往事:“在先师尚是弟子的时期,也曾有过夜半钟声长鸣的异状,某次,先师的一位师兄出门查看,路遇弥勒,随后消失不见,再寻到时,已经是后山山沟中一具蝉蜕。据说,那位师伯死后面露笑容,形如遇见真佛。”
“是‘弥勒’做的?”从舟不是信徒,说话没有遮掩,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但也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急了。
主持但笑不语,只在离开时多说了一句:“先师常说,这钟声,正是神佛对我们的警示。”
老和尚已经带着小和尚到禅房去睡午觉,从舟看了眼丝毫没有警惕心的老和尚,摇了摇头。
林青丝也看着一大一小关上门,有些疑惑地问:“谁家的神佛那么坑,这不是明摆着叫他们出去吗?”
从舟自然也是这样觉得的,只是,他现在在想的是另一个被他们忽略的点:“他为什么没有说起后山死掉的兔子?”
“没必要吧,这么细节的东西,谁会问这个?浪费说话的力气?”林青丝惊讶,这人这种细如发丝的方面也要去纠结吗?
“出家人眼中众生平等……算了,可能想多了。”
从舟还是不怎么信,但最后自己说服了自己。
他忽然问起林青丝,道:“我还没问过,你是怎么看的见那个世界的?”
“啊?我看不见啊!”
林青丝是没有说过,而他这么一惊讶,也彻底把他能够看见幻境的事实暴露给了从舟。少年羞赧地挠头,回答:“我从小就能看见,按照我哥说的,他捡到我的时候就是在幻境里。”
那是一个路人甲的幻境,至少在林成雪看来是不怎么重要的。
“我也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从舟盯了少年片刻,忽然又移开视线,对他说:“我们去前面看看。”
少年活力十足,找得比从舟快,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二人便将比较开阔的地方搜了个遍,而佛堂中也没有发现异样,剩下的,便只有后院禅房,二人往后面走,却在转角处看见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推门要进去。
且不说这男人是不是与方丈认识,单就是在别人睡觉的时候进别人的屋子,就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也很值得怀疑。
从舟还没有动作,林青丝就冲了上去,一把把男人扑倒,二人纠缠起来。
从舟快步上前,还是有些害怕林青丝出事的。
他路过禅房门口的时候,门就开了,花放揉着眼睛,一脸懵懂地看着外面。
大概是他们的动静把人吵醒了。
花放过了一会儿,看清了外面的人,在看见男人的时候,就高兴地扑上去,还叫着:“师叔!”
林青丝都有些惊愕和不知所措,主持这时候也出来,看见男人,便说了一句:“及玄?你来了啊?”
及褚和及玄是师兄弟,只是年龄相差大,而且后者已经还俗了而已。
“这两位施主只是害怕我和花放受到伤害而已,”主持笑眯眯地解释,“他们是来调查撞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