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二）（1 / 2）
两年前，青象市。
夜色之中，他像是一只弓身藏在垃圾堆里的黑猫，将自己缩到最小。等巷口出现一个摇摇晃晃的影子的时候，他的眼中有了除了黑色以外的东西。
他的手掌骨在夜色中凸起，青色的静脉里藏着强有力的脉搏，舌头被压到下牙床，整个头骨都绷紧了，像是在极力隐藏他浑身的颤抖。他的怒火在理智的边缘试探，眼见的黑暗都被沉入深深的瞳孔之中。太阴里常有人调侃：“你们这帮学生皮的，瞧瞧小从老师的黑眼圈！都是压火气压出来的！”
这还真的不是，火气这东西，都通过木星球给江天一的火焰当了肥料。
不过不怎么发火是真的，碰上年纪比他还大，但问题比他还多的新人，这时候的从舟也不会发火，他只是一心一意地往前冲，把所有碍眼的东西都踩平了而已。
休学的一年，大概是从舟这辈子最最中二的时候。
醉汉一步一晃，像是踩在云端，像是躺在美人堆中，碰到的都是软的，让他四肢无处着力，也不忍心着力。
他今天坑了一个上班族一千块，正乐着，也并不是那么想回去，回去，可能就要被家里的母老虎搜刮了去。他可以一夜挥霍尽这一千块，在美人身上，在酒的海洋里。
夜黑风不高，有些寂静的小巷里，几只流浪猫幽幽的眼睛像是地府的灯笼，像是黄泉路上的鬼火，虽然，在醉汉眼里，那是极乐天堂漏下的一粒小金子。
他嘿嘿笑了一声，往前去扑他的金子，只是还没有扑到金子，忽然发现自己因为醉酒扑到了垃圾堆上。他嘀咕了一声，咒骂了一句，然后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他想着，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扶他该多好。
接着，便有一双洁白的手从黑暗中朝他伸出来：“没事吧？”
醉汉傻笑着，今天真是好运，只是他的谢谢没有出口，下一刻，他便感觉到了不对劲，牵着他的手黏糊糊的。低头一看，那哪里是白色的手，分明是一张废纸，废纸被风吹掉后，就露出了下面黑乎乎的东西，他来不及嫌弃，也没来得及松开手，忽然平地起风，阴冷刺骨，一身酒意忽然清了个干净。
不远处，他看见一个肤色苍白的人看着他，在黑暗中露出了一个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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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人了。”
警察看着眼前这个皮肤苍白、黑眼圈浓重的青年，一时间想不出这个人会打的过他带来的那个人。青年一进来就把一个鼻青脸肿的胖汉子丢在了地上，然后坐在长椅上喘了半天，警员还以为他是来替朋友申冤的，哪知这青年嫌弃地看一眼地上的胖汉子，对警员说出了上面那句话。
一位警员赶忙上前查看那胖汉子的伤势，青年瞥一眼：“放心，我留了一口气。”话说得满，但青年看上去的确不像是能够抗得过胖汉子的揍的，警员一头雾水，让人先带着青年去登记，然后打了120，把胖汉子先送到了医院。
办公室中，青年安安分分地坐着，除了开始扫了两眼办公室的环境，后面基本上是微微低头，问什么就说什么，配合得很。等人问到为什么斗殴的时候，青年忽然抬头，说：“不是斗殴，是单方面殴打。”
“好，就算是单方面殴打，”但警官看上去不像是相信的样子，“你为什么要殴打他？”
青年没有管警官信不信他，只配合地回答对方的问题：“他轻薄我妹妹。”
警官记录到这句的时候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青年，他们这才发现，青年不说话的时候眼睛很沉静，一点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请……”
“不用节哀，我妹妹还活着，他也没有占到便宜。”他陈述着事实，“而且我顺手打了一顿。”
警员这时候忍不住插了一句话：“□□未遂也是罪。”
青年难得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哦”了一声。
这大概算是感谢，警员挠了挠头，又听警官说道：“等一下我去查查他有没有前科，放这种人在外面也的确是个祸害。”
青年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可不可以不记在个人档案上？”
警官忍不住笑出声：“哪有这样算的？”
青年却是一本正经：“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但是我的确是做错了，所以，我希望你们把我关一段日子。但是，有前科在学校不好毕业。”
警官虎着脸：“那你还私下报仇？”
青年哼哼了一声，忽然抬头说：“我打不过他，但我不是体制里的。”
警员笑道：“你当然不是体制里的，你……”他接下来的话被警官挡住了，警官咬牙切齿地看着青年，好像刚才对他的好印象全没了：“你们这些人倒是喜欢滥用身份？”
青年不吭声，微微仰着头，毫不示弱地与警官对视。
从舟这次报仇的代价很惨，一个月后，才出了看守所，临离开时已经与张警官混得挺熟，虽然后者是想与他做朋友，但一想到江某人所作所为，恨不得跳得离他十米远。
这次瞒着全家人，出来的时候只在外面看见了停在值岗亭边的汽车，他过去敲了下车窗，里面的人降下车窗，侃到：“能耐了，学会利用特殊身份了？”
从舟自如地打开后车的门，说到：“不用白不用。”
“在看守所体验如何？”
“还行，网和书都不缺，人也挺好的。”从舟想了一会儿，又补充到：“可能是他们觉得我打得没错。”
江天一笑了一声，揭穿了这背后的真相：“下次可以不用你的身份试试。”
怎么可能不用自己的身份？
接下来的两年里，从舟完美地发挥了他“记仇”的特点，隔三差五在那人被放出来之后举报一波，可怜的是那家伙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是惹了什么大人物，在半年之前销声匿迹。
而从舟也没有想到这个家伙会溜来了安平江县。
小女孩和警员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他咳嗽了几声，把幻境解除，回到：“他是我幻境的常客，我也没想到他还敢骚扰女孩子。”
这个“常客”一听上去就没有什么好意思，警员见小女孩也不吵闹了，寻了个借口带人先回去休息，留下了从舟坐在警局的办公室里。
没过一会儿，门被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从舟认出来者，打了个招呼：“张警官。”
张警官笑开：“来的是你啊？最近怎么样？”
张警官更熟的是江天一，但自从他开始参与进太阴的日常任务之后，他也和张警官混了三分熟，正好，张警官也是他初见江天一时见到的人。
“还好，最近刚涨了工资。”
“那你家人呢？现在还有受到骚扰吗？”
说起这事从舟也有些赧然，在这三年里，他强调过无数次有关家人的安全，结果到最后大多是自己多疑：“没事，都是虚惊一场而已。”
张警官看他一眼，叹气道：“这事不是这么算的，家人的事，在重视都不为过。”
“但妨碍了他人的正常生活，也是不对的，不是吗？”
张警官看他，无奈地摇头：“你还是两年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好一点。”
“人总归会长大的。”
“张警官你呢？被调来之后有什么感觉？”
“也就那样……算了，不说这事，那个小女孩的案子有什么进展？”
从舟笑了笑：“小事情，你们可以搞定。”
“当然是越快越好，你开始养生了？”张警官调侃他，“刚才听人说是你欺负过的常客？”
“欺负？不至于。”
张警官笑着装作要打不认罪的人，从舟笑嘻嘻挡开。张警官大概是真的把他当成一个才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最后把他打发出去玩：“安平江人杰地灵，挺不错的，来了就好好玩几天再回去，比青象要凉快。”
“冬天再凉快就冻着咯！”
“要你去你就去，费什么话！”
从舟被赶出了警局，说实话，他是不喜欢四处挪动的，尤其是在这个冬天，更怕是一个移动，就又碰上失控的同类，整个一柯南体质。
警方已经在大街小巷上开始搜查，虽然是电子监控遍地的时代，这些警察还是没有放弃人力搜寻同步进行的习惯，好像这样就能做出点什么改变似的。
虽然微乎其微，但还是一簇微火，聊胜于无。
和人打了个招呼以防被认为是“鬼鬼祟祟”之后，从舟漫步到了安平江高中附近，林成雪的弟弟已经是一名高中生，一直被林成雪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藏在这里。从舟知道这件事，也知道林成雪故意将将弟弟的名字从个人身份信息的家属一栏中抹去，保险受益者也填了江天一。
可能是三年前姜寄北的事情让他慌了，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可能会被卷入之后，他差不多把联系断得差不多。
从舟在校园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走进了一家奶茶店，本来开口想要两杯奶茶，最后只要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