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一）（1 / 2）
“
《变形记》
弗兰兹·卡夫卡
”
从舟第三次在自己的上衣袋里找到这样一张纸条。当然，有时候会是一些小零件，比如室友的笔。
他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在提醒自己什么，能知道的只有：《变形记》这本书让人觉得真的很难受。
如果室友的笔想传达的信息是“你曾经失去过记忆，在你不知道的这段时间里我拿了别人的笔”。
那么写有《变形记》书名的纸条代表的又是什么？
“你在这段时间里可能变成了怪物？”
或者“你正在或者已经变成了怪物。”
他想自己大概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思考这些东西，在睡不着觉的时候。
周菊英将他赶到仓库里去休息，他也就顺着自家老妈的意思随地扯了块纸箱，直接坐在了地上，头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噩梦还是一如既往，被压碎的人、烧焦的尸体，大脑忠诚地将他日常看见的东西进行加工并恐怖化，也许他只是看见了一只烤火鸡而已。
他想自己可能要去看一下医生，教育一下这个喜欢恐怖片的大脑。
*
早上的食堂人少，起个大早就能买到物美价廉的早餐，三三两两地人结伴往合煌的西食堂去。
早春微凉且安谧的气氛被一声惨叫打破，学生猛地回头，看见食堂门口一个瑟缩的身影捂着半边脸发抖，他对面是一个气势汹汹的男生，个子不高，看上去牙尖嘴利的。
“李、李少爷……”被打的男生捂着半边脸发抖，亮晶晶的双眼溢满了眼泪。
对方的胸膛起伏，双拳握紧，涨红的脸显示出他现在的不平静。
“同学，喂！同学！”
有人挤上来拉开两个人，才平静下来的怒火又被点燃，那个不高的男生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撞开几个拦着他的人，形势被迅速闹大，有人已经叫来了保安。
哨子吹起，人群一下子散开，打在一起的两个男生同时一愣，被别人分开。
保安黑着一张脸问缘由，但一个憋着气不说，另一个低着头受了委屈的样子。
“李学？”
人群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众人回头去看，是一个瘦弱的男生，脸上的黑眼圈比较明显。
“你是他同学？能联系一下辅导员吗？”
那个男生转头看保安，盯了片刻，点头。他的手机这时候好像正在通话，他和对面解释了一下，留了一句“微信联系”就挂了，转眼打开班群，找到了辅导员。
“那个……我是从舟，他室友。”
保安上下看了他一眼，点头，问：“什么学院的？先去做个记录。”
从舟边点头边回答到：“物理学院。”
他说话时瞥了另一个低着头的男生一眼，心中诧异，正好这时保安又问道：“那他有谁认识的吗？”
一片寂静。
最后还是从舟出声：“我认识，他叫水成文，他是……”外校的。
视线落在水成文身上，那个男孩微微抬头觑了他一眼，出声：“我是交换生。”
李学的视线落在二人中间，狐疑地转来转去。
从舟不知道水成文是怎么惹了李学这个大少爷，摸了摸脑门上的汗，对保安说：“我们马上上课了，大叔你看……”
保安明白这个意思，但还是将打架的双方带了回去做记录，从舟一个人去了教学楼，坐了一会儿后走上前来几个男生，问他：“从舟你认识李学那个继弟？”
“继弟？”他可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可不，据说他是别人家的私生子，他妈本来是给另一个富豪当小三的，李家的当家人为了报恩娶了他妈，给了他一个正经的出身，但这事还是传了出来。”那个男生收拾着书包，一边嘴上叨叨个不停，也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哪个点戳了他。
从舟向来不管这些杂事，这时也被带起了兴趣：“李家？你还知道上流社会那些事？”
“你可是太封闭了，班上就有好几个土豪好不好？”男生夸张地回答，做出生动的表情，“李家是崇安电子的那个李家啊！我们每年的毕业生有多少去了李家你会不知道？”
这个还真不知道。
从舟又成功把话聊死，但时间正好，铃声响了，那个男生也就挪开了位置，教授也站到了讲台上。
神游的从舟把视线移开，窗外的乌鸦随着他脑袋的转动也转了下脑袋，忽然呱地叫了一声，扑飞起来，但还没飞远，就被一块石头击中，化成一阵黑雾消散在半空。站在路上的江天一掂了掂手中的石头，又将视线挪往从舟的教室，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等手中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才想起正事，转身去了安保处的方向。
被发现偷窥的乌鸦消失得很是不甘，在树荫之下，潜藏的黑雾又凝聚出一个身形，看上去是个披斗篷的人，却没有体格特征以外的样貌等等。
那个黑雾聚成的影子转头四处看看，警觉地藏在了树冠上。这时候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过来，只听得树叶簌簌一动，那人“哎呦”一声，被果子砸中了脑袋。
他啐了一口，抱怨这一天的运气 。只是若他能够看见另一个世界，这时必定会大喊自己被邪灵附身了。
正是从舟那个打架的室友，李学。
在普通人眼里，这个世界还是风平浪静，在卡夫卡的怪物眼里，可是大大不同。
*
下课铃比平常晚了一些，从舟离开的时候正好撞上李学和他朋友吐槽他那个“可恶的继弟”，控诉水成文把他妹妹的婚约搅黄，还试图勾引他哥。
心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从舟收敛了五味陈杂的心情，到校外等人。
十二点半的时候，姜寄北的消息过来，临时有事，只能他一个人去吃了。
姜寄北是他初中时的死党，高中没联系，大学之后关系又好了点。
校门前的商业街里靓丽的男男女女不只是来自合煌的，隔壁师范、科技大学都有，甚至是隔了一个城的私立学校，都会在放假的时候跑来。姜寄北就属于这种。
从舟随便找了个便宜的餐馆应付了两口，吃完后起身结账。
“多少？”
“十一块。”
他拿起手机扫描二维码，手机抬起来的时候，还未移到二维码上，取景框中的一个人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就是那个“可恶的继弟”。
从舟对他第一印象不坏。
水成文在这个初春把自己裹得很牢，围巾帽子什么的一应俱全，缩在商业街中间的长椅的一头，低头划拉着手机。从舟没有上去打招呼，他付了款再抬头的时候有一个串深棕夹克的男人走到了水成文身边，和对方说了一两句话，接着水成文就站起来，顺从地跟上去。
从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推测双方应该认识。
但是，很快他被打了脸——另一个黑色大衣的男人走过去，看见空无一人的长凳一时有些愣怔，接着转头在四周看了看，似乎是找不到水成文了。
本来准备转头离开的从舟看见这一幕，脚下的步子也迟疑下来，他正犹豫时，那男人也发现了他。
“从舟？”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个男人就是他那天在酒店见过一面的人，之后还出现了幻觉。虽然，可能两次都是幻觉。
不能惹上麻烦，从舟被发现之后走得更快，只是快不过黑色大衣的男人，他拨开人群冲过来，一把扯住从舟的肩膀，顺手拉进了一家店中。
在拉进店里的瞬间，从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镜像消失在店门前的装饰镜中！
就像是进了一个异度空间，他能够撞翻店里的东西，却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场面有些失控，从舟猛然用力，挣开了男人的束缚，冲到了外面，但是他路过镜子的时候，仍然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
难道自己算是撞了大运，遇见了高科技隐身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