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2）
一场大雨久未停歇，雨水中夹杂着桃花的暗香，洗刷着整个镇子。除却屋檐漏下的淅沥雨声，屋内一片阒寂，逐渐阴晦的屋子里唯有温黄的烛火在无声的跳动。
龙山外在矮榻上打坐调理气息，床榻之上躺着的是他挪动好久才挪了上去的雁书归。调息了良久，龙山外慢慢睁开眼，见天色已黑大雨仍在，若是去云阳之下也不能查出一二。心中虽是不安，但广思淼占据秋良躯体，大抵是为了借居而生，如今约莫不会要他性命。
他想来只好宽慰自己，平复了一会儿心境，他推开屋门，见了收了摊回家的摊主，正从后厨里端出一碟金黄的米饼。摊主家中唯他一人，想来吃饭倒也随意，冲龙山外轻轻一笑道：“今日来者是客，但家中备粮不足，公子们若不嫌弃，今夜便与我勉强用了这玉米饼？”
“何来勉强，我当谢过。”龙山外想来还不知摊主姓名，随之问道，“还不知先生姓名？”
摊主浅笑道：“姓贾，名漆。”贾漆说着伸手示意龙山外坐下用餐，龙山外坐下吃了半块玉米饼，忽听贾漆又问道，“屋内那位公子还未醒呢？”
“嗯。”龙山外回头看了看那关上的屋子，他想了想问道，“食了留岁会贪睡？”
贾漆摊手道：“这倒不至于。不过食了留岁之人，最好莫要与他说以往烦忧之事，否则这些烦忧灌入脑内，易使人头疼晕眩。”
“那可否会使人平白少了两年记忆？”
龙山外心中有疑，贾漆见此揉了揉太阳穴，敛起眉寻思片刻缓缓道：“呃……留岁只可消除烦忧，从未听闻过让人失去记忆。”
龙山外听之心下一惊，莫非雁书归方才在骗他。思量之际，贾漆忽又不紧不慢道：“但若是这两年记忆皆是烦忧，那失去也未尝不可。”
“…………”
贾漆又道：“公子这样问，约莫那位公子这些年过的并不顺心如意，因故没了两年记忆。”说话间，他只见龙山外微微蹙起眉，悄悄地抿了抿苍白的唇，手中那半块玉米饼被他不经意的捏出一个洞来。贾漆以为他是担心屋内那位公子，便宽解道，“公子莫要担心，这留岁蜜饯不过三日之效，三日之后那些记忆又会再现。”
龙山外点了点头，手里的玉米饼已被捏的粉碎，他垂下眸子，轻声道：“我吃饱了，多谢贾先生。”
贾漆微微点头，龙山外起身，视线几不可察的飘到那玉米饼上，他迟疑了会儿……
入了夜，这场大雨总算歇了，化作淅淅沥沥的小雨，时不时窗檐上低落几滴雨滴，碰在青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龙山外洗漱后，走进屋子，雁书归睡得很是安静。一贯的爱将被褥全裹在身上，连脑袋都遮的严严实实，龙山外怕他这样闷死，思来想去还是上前替他扯下盖在头上的被褥。
刚一扯下，一双氤氤氲氲带着水雾的眼睛露了出来，那眼角泪光闪烁，龙山外想起多年前打趣雁书归故意这般窝在林壑清被子里，说他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不知的还以为雁书归被师尊怎么着了。
但龙山外知道那都是雁书归装的，现在这样八成也是。他移开视线道：“醒了为何不出声？”
“我在想事。”
“什么事？”
雁书归坐起身，拉了拉龙山外衣袖道：“想我们的事，你今日待我很生分。我本以为久别重逢，你会很高兴……”
“…………”如今的这个龙山外应是不会高兴了，但当年那个龙山外的确很高兴。
雁书归轻轻拭了拭眼角泪痕：“我做了场噩梦，醒来却忘了梦见了什么，只觉得眼睛发酸。”他眼里倒映出龙山外那张不同往昔的脸，“你和以前长的不一样了，但我不知怎么，就是知道你是我师弟。”
“两副面孔，一个熟悉一个陌生，但都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你的眼睛不会骗人，师弟……我的记忆明明全是欢欣，为何见了你……我会这样地难过？”雁书归浅浅的笑着说完这些话，他的笑容明明很是好看，却在龙山外眼里觉得僵硬。
言罢，泪水划过脸颊。他失去一切烦忧，却不知烦忧的根源就在他眼前。
他不知道早有千沟万壑隔开了他们彼此，他此刻在欢欣的记忆里，不过是刀尖舔舐一口酸涩的糖渣，三日过后，仍旧是重归于烦忧无数的现实。
龙山外眼底阴翳一片，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烛火烧的吱吱作响，屋外时而两声不浅的风声，总归能让思绪有片刻的转移。
“师弟，”雁书归拉起他的一只手，握在带着暖意的掌心中，“你能告诉我这是为……”
一张荷叶裹着的玉米饼砸在了雁书归怀里，打断了雁书归的话。龙山外快速抽出手，他退后几步，话音生冷道：“不能。”
“这是给我的？”雁书归拿起饼问道。
龙山外隐隐咬了咬牙，转过身去坐在矮榻上道：“摊主给你的，我顺便带给你。要吃就吃，不吃就扔了。”
“师弟！”雁书归眼里闪着精光，他眨了眨眼笑了笑没有说话，旋即捧着一个玉米饼啃了起来。
吃完玉米饼，雁书归出去洗漱，过了良久才回来。衣襟半敞，胸膛几道水滴划过，湿漉的发丝沾在脸上，显然他仔细沐浴了一番。
雁书归伸了伸胳膊，他走到矮榻旁，龙山外已歪着床几睡着了。他擦了擦手上的水痕，轻轻撩开搭在龙山外眼睫上的碎发。他眉眼含笑本想将龙山外抱去床上睡，约莫是龙山外觉浅，他惊觉醒来，眉心一蹙，戒备极重的一手抓住雁书归半敞的衣襟。
“你做什么！”
“我……我想抱你去床上睡。”雁书归被他这样也是一惊，连同说话都结巴了一下。
“别多此一举了，我在这挺好。”龙山外说着松开抓住衣襟的手，用力将雁书归往后推去。
雁书归脚上趿着的是贾漆给的新木屐，这木屐头一遭穿，又碰了好些水，龙山外一个猛推反而使雁书归脚底打滑，他应接不暇来不及使用法术，往后仰了仰又惯性的向前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