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2)
夜幕临近,酒馆内人来人往,时而高声迭起,时而诳语放浪,奇闻异事化作茶余饭后的资谈,或是欢笑或是惊愕,不过三言两语,便是一事终了。酒过三巡,欢愉之际淹没俗世纷扰,唯有烈酒烧喉惹人痛快。
龙山外独坐在窗边,听着周围的酒客的高谈阔论,小酌几盏思量着接下来的计划。
不过片刻之虞,他打眼看去,却见雁书归穿着一袭窄袖白衣走了进来,秋娘今日客满怕是无暇顾及他。雁书归掀开帘子,带着微笑走到龙山外跟前,一张俊俏的脸仍旧引的目光连连,只不过雁书归似乎已然习惯如此,毫不介怀的坐到龙山外面前。
“师弟,我们一起去抓广思淼如何?”
“不如何。”龙山外自当想到雁书归回找来,未曾想会这么快。他放下杯盏,抬起冷冷的眸子道,“我只救秋良,广思淼那些恩怨我不想再提及。”
“可此行凶险,广思淼如今实力不可低估,你如今这样相救他人谈何容易。还是你我联手为妙”雁书归又道,“且他当年恶事做尽,你我之仇皆拜他所赐,此仇必当手刃才能疏解。”
“……”龙山外沉默的看着雁书归,他自当需要雁书归相助,如今他可找的人寥寥无几,除却雁书归,可与广思淼抗衡之人更是鲜少。他的想法有些动摇:“不……必。”
雁书归见龙山外有所动摇,便闪着星眸央求道:“好师弟。即便你我不联手,我陪着你去找人可能否?”
“不能。”
“那你岂是要见秋良身死?”
雁书归说出秋良性命,龙山外心头一紧,他接着又道:“广思淼如今堕入鬼道,不同往昔藏拙之貌,如今心狠手辣,若是一时兴起杀了那人,也是可能的。”
“…………”龙山外沉默了,他不能拿秋良性命开玩笑。
雁书归恳切道:“好师弟,你便让我助你一起找人吧。我是当真不放心你,也不能让广思淼那个畜生逃了。师弟——”
龙山外灌下一口酒,最终同意道:“可以。不过此行我救我的秋良,你抓你的广思淼,其余我们两不相干,你勿要扰我。”
雁书归苦涩一笑,龙山外今日竟对他冷漠如斯,生分至此……
龙山外冷静下来,克制住心中的烦闷,旋即又问:“可有位置?”
“尚不明晰。”雁书归冲龙山外温柔道,“明日一早我们动身去武宗,如今武宗那边已被我的人暗暗封住,妖祟修士皆不可出入。”
“武索庸脾性暴戾极易嗔怒,知道了怕是又要一闹吧。”龙山外也略有听闻当初雁书归收归十七峰时,本已归顺武索庸忽地发狂,当着众人之面对雁书归大打出手,却不料被雁书归一掌拍碎了心脉,好在命硬挺了过来,至此元气大伤,一蹶不振。终日在武宗三峰酗酒动武,如今嗔怒若狂,世人皆知。
“他闹归闹,如今实权十分早已七分易手,若是再闹一场,也正好让武宗换换人。”雁书归不咸不淡的说着,他的桃花眸天生水灵带着柔情万种,或喜或怒看人总是深情款款,好看非常。
龙山外垂下眸子,斟酒问道:“广思淼的事你知道多少?他既是死犯,理应东躲西藏,如今倒这般嚣张,指名道姓等你找他。且他堕入鬼道,可见他并不简单……”
“他向来不简单。太泉峰被血洗,全峰上下无人生还。与他结交好友,杜昶已哑,手足皆被斩下。”雁书归说着拧了拧眉。
“杜昶哑了,手足被斩?”龙山外说着不由得蹙起眉来,他略微见过杜昶几面,是个视颜面大过天的人,如此这般果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杜昶那张尖牙利嘴害过多少人,如今便是报应也不为过。只不过他这样广思淼的事便不能再言,他想了想又道,“那白净呢?”
“问了。白净除了知晓自己妹子是广思淼的妻子,便是只知当初给了多少彩礼,其余一概不知。且我还皆是催眠问的,这钱罐子白净当真名副其实。”雁书归说罢轻叹一口气,“其余熟识广思淼之人或死或无影无踪,我本以为广思淼要销声匿迹于世,倒不想他这般大胆嚣张。”
龙山外忽想到了什么,他瞳孔微缩道:“这一切……会不会他早有谋划?”
雁书归抵住脑袋,微微一笑:“当然,否则人怎会送到你眼前要找我呢?”雁书归伸出手想要去拉龙山外放在桌上的手,“别怕,他再如何谋划,师哥都会帮你把人救回来的。”
龙山外一掌打开雁书归的手,眼神冷冽道:“别碰我。”
雁书归瘪了瘪嘴,将手收在胸前握住,却引来龙山外更凶厉的眼神,龙山外低声喝道:“少这样看我。”
“呦——这不是上次那个漂亮公子么?怎么又来找我们阿龙了?”徐娘端着一碟菜过来,捏了捏龙山外脸道,“臭小子,姐姐忙活了半天上菜晚了,怎么脸就臭成这样了?”
“不是的徐姐姐,这——”龙山外冰冷地看向雁书归。
徐娘瞧他神情,挑眉巧笑着冲雁书归道:“那定是这位公子不识趣又惹恼了你。”徐娘扣了扣桌子,“是不是想来白蹭我们阿龙的,公子,嗯~”
雁书归识趣的微微一笑,也不多话直接从袖中掏出一袋银两放在桌上,徐娘高兴的用指尖挑起钱袋子,觉得甚沉便用手抓住揣在兜里,她娇媚的一笑:“好哩!公子慢用,待会儿还有好菜好酒伺候。”
说罢,徐娘一个转身一步一摇的走了出去,传唤着小二继续上菜。雁书归忍不住道:“你如何认识的这种人?”
“她救过我的命,我如何不能认识?”
“何时?”雁书归关切道,“何时又受了伤?”
“重生之时。”
龙山外不紧不慢地道来,雁书归垂下了眸。他盯着面前的那碗酸辣鱼,忽想起他连龙山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心里是一阵绞痛,他不好意思不知如何开口是好,只好先小心翼翼觑着龙山外,见他用筷子夹起鲫鱼肉放在碗里,慢条斯理的挑去鱼刺,轻轻吹了吹放入口中细嚼了起来。
片刻小二又送来了其余酒菜还有两碗细白米饭,雁书归仍迟迟没动筷。他瞧着龙山外略微吃了两口,便已辣的鼻尖冒出细汗,面上妃色两片,尤是那认真挑出鱼刺的模样,真当是极好看的让他移不开视线。那低垂的眉眼跟前世并无差别,面相骨相也像极了前世的龙山外,这般相像的容颜,雁书归前世从未觉得好看,甚至觉得不过是平平无奇,而今他道当时错,只是人心早相离。
龙山外擦了擦鼻尖的薄汗,抬起眸子,有些茫然的问道:“你盯着我作甚?”
“师弟,你……”你其实一直很好看的,只是我瞎。雁书归欲言又止,终道,“你喜欢吃鱼?”
“你没必要知道。”龙山外果断道。
雁书归低下头,他不是没必要,他是不配啊!他一桌的酒菜,他一口都吃不下,只是看着龙山外吃着,悄悄地观察着他喜欢什么,他不吃什么。挑拣出来的葱蒜辣椒他都要牢牢记得,雁书归为他挑鱼刺,可龙山外并不接受他的东西,他便放下筷子,以喝酒来掩饰尴尬。
龙山外吃菜不快,只是喜欢那一碗酸辣鱼,但又觉得挑刺麻烦,挑刺的时候总敛着眉,吃的太辣便拈几个盐渍的山楂放入口中解辣。带吃完饭,还是时不时拈个山楂放在嘴里,目光冷冷地看向窗外。
雁书归小声揣测道:“师弟,你喜欢吃酸的么?”
“喜欢山楂么?”
龙山外移过视线,微微垂着的眉眼略显的无辜,他没有说话,不动声色的喝了口酒。
雁书归见龙山外那般神情模样约莫便是自己猜对了,心中不由得欣喜。他何时爱吃酸的呢?是在寄老峰上,还是他走的那些年,喜上了吃酸?还是一早就这样,只是他不知……
夜色渐浓,酒馆里的酒客不少散去,零星几人坐着说话喝酒。徐娘端着酒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娇俏间带着些豪爽,陪着一个熟识的酒客畅饮着烈酒,酒过三巡,酒客许是醉了有些把持不住。
他笑着摸了摸徐娘的红酥手道:“哈哈哈,我的美徐娘,你也老大不小了,还等什么等,莫不如珍惜眼前人,嫁于我得了!”
徐娘抽出手来,挑了挑眼尾,嬉笑着站起身打了酒客肩一下,佯怒着啐道:“呸!老娘再老,还不至于倒贴你这个下流胚子!”说着凤尾裙一转,腰肢如水蛇般的扭了起来,直把酒客看呆了眼。
酒客惹了一身臊自觉没趣,又是熟客知徐娘心性,便笑了两声随徐娘去了。徐娘扭着走到龙山外桌旁,她喝的微醺坐了下来,脸颊绯红,一双杏眼潋滟着秋波,她轻笑两声,拿起酒杯自己斟了一杯。
“阿龙,来,陪姐姐喝一杯。”
龙山外见她微醺,直言道:“徐姐姐,你不宜再喝了。”说着用手扣住了她的酒杯。
徐娘边笑边恼道:“喝一杯哪会喝死我?”说着又换了个杯子斟了一杯,冲着雁书归道,“来,这位好看的公子,赏个脸喝一杯?”
雁书归哪敢跟徐娘喝啊,他看着对面眉头紧锁的龙山外,面上犹带着一层寒霜,直能冷死人。雁书归眯眼笑着对徐娘道:“我不喝酒。”
龙山外喊了声小二,小二慌张的跑了过来,徐娘抬起头见着小二恍恍惚惚的竟哭了起来。一时间三人弄得迷糊,龙山外看着小二道:“她怎么见你哭了?”想着拧眉一问,“你欺负她了!?”
小二吓得不轻,他两眼瞪大仔细道:“我不曾惹徐姐姐生气啊。我只不过今日跟徐姐姐说要家去两日,过两日便回来。”
徐娘听着红着眼摇了摇头道:“不关他事。”
小二问道:“姐姐,你可是要去歇息,我扶你去?”
徐娘摆了摆手:“我在这待一会儿,待会打烊了我再去歇息。你去忙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