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2)
雁书归将头深深埋在龙山外的帛枕里,泪水湿透了帛枕。冰冷的帛枕没有温度,静谧的屋子也不会再有人。
他此刻心脏如同掷入地狱,正被翻腾的烈焰火浪灼烧。
他凭什么再爱他啊……他凭什么说爱他雁书归揪着头发,闷闷地砸着脑袋。一下又一下,他努力想起来的那些事,一件比一件混账。他分明是个刽子手,在龙山外心上砍了一刀又一刀。
雁书归悔恨交加,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林壑清的一声咳嗽,他当即擦了擦泪水。将龙山外的纸卷全部收在怀里,放好帛枕,悄然离去。
临走前,雁书归回头看了看林壑清的背影。一两年未见,清瘦了不少。
雁书归默默心中致歉:抱歉师尊,等我带回师弟,再来向你请罪。
雁书归回到迹烙顶上,喝起了闷酒。浓酒辛辣,一口接着一口,金舠很快便见了底。他嫌着斟酒麻烦,便换人搬了酒坛上来,就着酒坛豪饮。
他如此这般的饮酒可谓是次数寥寥,不多的那几次是回来的那一夜,和龙山外走的那一天。他毫无缘由喝的酩酊大醉,又哭又笑。此刻他抱着酒坛,空洞的望着门外。
他喝的微醺时,忽见浑身银白的花染走了进来。雁书归眯着眼道:“你……怎么来了?”
“过来陪你喝喝酒。”花染说着坐下,打开一坛酒,放下面纱左颊上附着的是狰狞狭长的暗红色疤痕,花染淡淡地饮了一口,“你回寄老峰了?”
雁书归苦笑道:“果然瞒不了你。”
“你身上沾了寄老峰上的药草香,我闻到了。”花染又喝了一口,“你没见师尊吧。”
“嗯。”雁书归跟他碰了碰酒坛,苦涩一笑,“我没脸见他。”
“我也没脸。我拜入他门,早已不配做师尊的徒弟了。”
“二师弟,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你们。”雁书归颓废的抱着酒坛。
“此乃命数,怨不得旁人。”花染静静地说道。
“命数……”雁书归抬起眸子望着花染,“若说是命数,我真当是阿龙命数里的劫。是我,毁了他一生——”雁书归说着带着哭腔道,“我今日去了我们的屋子,我却再也找不到他了。”
曾经他一直在那等着他的——他再也找不到这个人了。
雁书归仰面泪水划过面颊,他眼神失焦的看着花染,忽然笑道:“我回来一直在想送他什么来贺生辰,可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账。我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我总觉得他是那个跟在我身后爱生闷气的小孩,他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我随意拿些东西来哄他,他便能很欢喜,又会乖乖的跟在我身后。”
“…………”花染不言,静静地听着雁书归诉说。
“我唯一送他的珍贵物件,却是害他的……”雁书归捏碎了酒坛,破碎的酒坛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流下落在桌上与酒水融合,微微飞溅起的血滴像是红莲绽放,绝望且迷人。
花染皱了皱眉头:“你醉了。”
“没醉。”雁书归盯着流下的鲜血,“我很清醒——花染。”雁书归将手掌捂在心间,染红了素白衣裳,他低下头缓缓道,“天下间最毒的药,其实我早就饮了。”
“什么?”
“情药——”雁书归抬眸看向花染,他眼里涟漪不绝,恍惚间花染的眼里掠过一丝诧异,转瞬间花染也垂下眸子。
过了良久,花染喝了口酒:“你如今悔恨也无用,好好想想如何挽回小师弟的心意才是要紧的。”花染寻思了片刻,又道,“你真一点不知他喜欢什么?”
雁书归思量着,忽地双目炯炯,突然来了神采,欢喜的抓住花染的胳膊,“天暮!”
“他当年在原望镇得的那柄环首刀?”
“嗯。”雁书归没有再细说缘由,只是低着头欣喜。
花染回忆了一下,“确实,他自从原望镇上得了那炳刀以后便视若珍宝,其他的刀器再未碰过。现在天暮在哪?”
“在我殿中。”雁书归掩泪道,“花染,我此一生欠他的太多了,一柄刀根本还不清……”
花染神情是万年不变的冰冷,只是声音温和了些:“那就慢慢偿还,总有解开心结的时候。”说罢花染放下酒戴上面纱,起身道,“我该去煎药了,你早些歇息。”
花染的声音很轻,雁书归目送着他离开,然后继续饮着酒,以此麻痹他的痛苦的神经。
这夜风微凉,龙山外让秋良睡在床上,他铺了些稻草便在地上休憩。秋良于心不安,一再要下床自己睡在地上,让龙山外上去休憩。奈何拗不过龙山外的性子,只得作罢。
屋内藏着蟋蟀在高声歌唱,屋外的虫蛙在声声不绝,秋良翻来覆去辗转难眠,龙山外默不作声也未睡着。
“恩公……你睡了吗?”秋良小声唤道。
“没有。”龙山外抬头盯着棚顶,棚顶有道裂口,倾泻下朗朗月光。
“恩公,你睡得着吗?要不……”秋良小心翼翼问道,“要不我们说会儿话可好?”
龙山外侧过身子,转向秋良那边:“好。”
秋良来了兴致,他趴在床檐小声道:“恩公,那夜你抱着我从陷阱里飞上来,是怎么做到的?”
秋良两只眼睛如黑曜石般闪烁,龙山外瞧他很是好奇,便解释道:“我会轻功。”
“是那种能上天飞的轻功吗?”秋良惊喜道,“恩公你以前是不是大侠,那种飞檐走壁行侠仗义的大侠?我亲阿爹之前一直想做大侠,还说要我大了也去拜师学艺。”
“算是吧。那你阿爹如今呢?”
秋良垂下眸子道:“我阿爹走了,临了算是个做了回大侠……他那日牵着我在桥上走,见人落了水浑然不顾命的就跳了下去。他救上了那人,自己却没能上来。”
“对不住,我不该问的。”龙山外有些内疚。
秋良抬起脸冲龙山外笑道:“没事。像恩公你说的那般,我亲阿爹极好必是登西方极乐世界的。”秋良旋即又道,“恩公,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以前做大侠的事啊?我顶真真是好奇大侠是什么样子的。”
龙山外本是不想说曾经的事,但见秋良这样好奇,就当是满足他心愿,随意说了几件寻常除妖的小事。秋良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关键处还会抱紧胳膊,虽是害怕但又很期待。
说着说着,两人困意席卷,不经意间便都入睡。第二日一早秋良起身煮面,龙山外醒来见桌上已有了热腾腾的面条,上面飘着翠绿的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