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1 / 2）

我没有梦到方和颐。我很少做梦，好梦坏梦也无差别。

坦白说，浅眠时就算真出了幻觉，醒来也不一定记得。然而我曾经多次设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过方和颐，事情会怎样发生。不过画面总是凝固在我起身的那一刻便无法继续——对已发生的事做再多的假设有什么意义呢？

我从不曾对自己的行为后悔，我有时在回忆中，一次次体会。一次又一次，即便有些细节模糊不清了，我仍要固执地添加自认为正确的部分。因此，我没有办法确认记忆是否仍旧忠实，但那一刻的恐惧和茫然是不断复刻而留下的烙印，我像是被谁标记了一寸皮肤，被谁绑住一截发梢，被谁捏住了一角内脏，若被人有意拉扯——

我会便会忠实地疼痛。忠实地反应。我不会将此当做懦弱。

“你怎么不说话？”许柯予拉拉我的头发，“我妈问什么时候上我家看看。”

我侧身对着他，顺势靠在沙发背上。“最近天气都不太好，等这次台风过了再说怎么样？”

他显得有些不耐烦，阖了阖眼说：“随便你，下次她打电话，你来应付。”

我自然说好，然后便想问晚饭吃什么。

没来得及问，他的手机就震动起来。许柯予站起来去了阳台接电话，背手拉上了阳台门。窗帘还关着，房子因此一下子暗淡下来。他的声音很轻，也或许是没有开口，我什么也听不到。我把那嗡嗡的响动当成是夏末最后的蝉鸣。

“要下雨啦！”许柯予突然冲了回来，夹带着冰凉的雨点。

我顺势站了起来：“衣服没收。”许柯予往里走了走，摊在床上不动了。

雨点很小，但仍打湿了一片阳台水泥地。我三两下扯下衣服，一转身。

我不知道原来两个阳台隔得那么近。昨天晒衣服的时候并没有在意，只记得对面是一片郁绿，现在那里多了个人影，显得格外引人瞩目了。与我相近的那一侧阳台摆着工具架，方和颐正把长嘴喷壶搁在板上。

我点点头当做打招呼。

他笑得仍旧很亲切。“你好，今天天气有点糟。“他的语速不急不缓，好像肩膀并没有被打湿一般。声音传到这头，也十分清楚。

“听说要刮台风了。”希望潮湿的空气能裹住我干巴巴的声音。

“是啊。原想浇花，浇到一半，却赶上下雨了。”他垂下手，看着我。

我隐隐感知到他的想法，却只是抹掉眼睫毛上的雨水，回去了。

“晚饭吃什么？”许柯予问。

“方便面。外面下雨估计外卖不好定，而且家里的天然气还没通呢。”我把叠好的衣服放在沙发上，然后坐到床尾。

“我跟你说个事，”我企图分散他在手机上的注意力，“阳台的门板有点薄，我估计台风来了会响得厉害。”

“有吗？”

“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是被外面的响动弄醒的，估计不怎么隔音吧。”我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顿了一下，然后从瘫倒的姿势换成了坐姿。“很薄吗？”

“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就是嫌烦。”

然后他站起来，朝外门走去了。“我去门外抽根烟。楼道里。”咔。关门的声音。

再等一刻，雨声开始捶得阳台门板咚咚地响。

许柯予没有吃晚饭就匆匆忙忙走了。据说公司仓库可能进了水，他被叫去搬货。

窗帘没合，橘色的路灯把摇摆的树影打在上面，雨的影子又把它切割得零碎。我在床上躺着看着，懒得翻身，慢慢地等。

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