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1 / 2）

天祐二十年九月十三日，清阳。

在经历了六天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的奔波之后，陈瑛和陆子籍终于到达了京城。二人早已疲惫不堪，连抵达驿站时的马都已经不堪重负，他们必须得换马才能继续赶路，更何况人呢？陆子籍顾不得累，毕竟他答应了陈瑛要接走陈烨，所以一抵达京城便直奔怡园而去。刘岭一早就收到信，虽然不知道自家公子到底要做什么，但还是照着办了，给陈烨收拾好行李，把他送到门口。

陈瑛轻抚弟弟的小脑瓜，无比沉重地交待他要好好听话，不要忘了读书。陈烨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要让自己去别人家住，但他有种预感，不知怎的他害怕再也见不到大哥——于是他果断地转身，跑上台阶死死地抱着陈瑛。出乎他意料的是，陈瑛没有把他推开，也没有拿什么家规礼数教育他，而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有事要处理，你呆在家里也没人照看......陆大哥会好好待你，你要听话，知道吗？”陈瑛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对陈烨说着他自己都觉得牵强的谎言。他和每一次出征时一样，把家里所有事情都交待清楚了，清楚到万一他回不来，家里的事情在短时间之内都可以维持下去，直到陈烨接手。只是这一次，他不是出征，而是赌博，和皇帝赌一场。

“去吧，陆大哥还在等你。”

陈烨这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和陈瑛郑重地道别。陆子籍让他先上马车，自己走上前去，站在陈瑛面前。

“陈烨的生活费在他包袱里，给你添麻烦了。”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陈瑛望着他，眼神温柔得像是盛了一泓清泉。“我在路上和你说过了，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可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么！”陆子籍压低嗓门道。

“我知道。”陈瑛低声道，怕被侍从们听见。“假如这都还要我做官，还要审我，不就是他们心虚么？”

“可你怎么能保全自己？万一投入大牢......”

“所以我要赌一赌，赌他杀我全家是为了留我。”陈瑛干脆把陆子籍拉到墙根下，压低声音说道。“假如他只是杀着好玩，那我也没有办法了，迟早都是要死的。”

“你保重......”陆子籍不知道能说什么，他没办法看到那么深不可测的明天。他选择相信陈瑛并不是贸然抗旨，而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哪怕是去死，他都算得明明白白。他什么忙也不能帮，只能照顾好陈烨，等他回来。

“你也是。”陈瑛抬起手，把陆子籍鬓边的碎发拢了拢。“去吧，拜托你了。”

陆子籍像过了电一样愣愣地看着陈瑛，半天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匆忙地道了别，仓皇逃跑。

陈瑛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好半天才揉揉发酸的眼睛，转身进门。要是我走了，你会照顾好他的吧。陈瑛有点悲凉地想道。

他顾不得那么多的悲凉，进了门就吩咐绿绮焦尾等人替他往不同地方传信，又忙着起草奏折——上奏他重病在身不能上任，辞去京师守备一职。写完又觉得不保险，另外起草了一份，检查了好几次才把奏折封好。他正盘算着不去领旨的事，刘岭冷不丁的一声通报吓了他一跳。

“公子，江太医来了。”

陈瑛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江晚风是自己找来的。“快快请进。”

话音刚落，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便笑吟吟地走进门。“江爷爷！”陈瑛一见他便高兴地站起来迎他，“劳烦您跑一趟了。”

“哪里的话。”江晚风笑着捋胡子，“国公府请，怎么也得来。”江晚风和陈瑛的爷爷私交甚好，只要是国公府请太医，一定是他最积极地赶到。

“江爷爷请坐。”陈瑛让道，斟了一杯茶捧到江晚风面前。

“不敢不敢。”江晚风笑道。“敢问是哪个公子有请？难道是琬祯你？”

陈瑛苦笑了下，把画屏等人都赶了出去，顺便把门也关上了。

“江爷爷，我有事求你......”

画屏被莫名其妙地赶出房间，在外面等了半天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约摸两刻钟后，里面突然传出了江晚风怒气冲冲的声音——

“不行！我不同意！”

陈瑛无奈地系着衣带，嘀咕道：“我也不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