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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还不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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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宁府城外, 吕显正与燕临立在道旁,望着远方的城池,等着前方去探消息的人回来。

比起往日, 这位分明进士出身却跑去经商的大老板, 似乎消瘦了一些, 精明算计的市侩眉眼里,也多了一种奇怪的萧索。

看着像没事儿人, 实则不是。

燕临心知是才从尤芳吟之死缓过来没多久, 还要一阵子恢复, 也不多问, 只道“天教举义旗, 眼看在南方声势虽然不小,可要与我们抗衡只怕不能。我等只需虚与委蛇,假意与其联手,便可交涉, 虽或许多费些功夫, 可谅他们不敢不放宁宁。谢先生却偏要以身犯险, 大费周折,我不明白。”

吕显心里有些懒怠。

旁人看不清谢居安, 是因为不了解,可在他眼底, 一切却是清清楚楚的。

本来不想解释。

可问话的毕竟是燕临,他也有心想走出这些日来的阴郁,便吸了口气呼出来, 答道“擒贼先擒王。”

燕临看向他。

吕显便问“如今天下, 我们,朝廷, 天教,算是三分鼎立。倘若是你,当如何争得胜局?”

燕临略一思索道“合纵连横,连弱抗强。第一该打朝廷,所以不妨与天教合作,纵然与虎谋皮,也先谋了京城,剩下的再争胜负。”

吕显于是笑一声“所以你是正常人。”

燕临忽然蹙了眉。

吕显却垂眸喝了一口水囊里装着的酒,才道“正常人都会想以二打一,可世子,你这位兄长,他是正常吗?”

燕临回想,慢慢道“他不是。”

吕显叹“是啊。”

他不是。

他是疯狂。

谢居安冷静理智的筹谋深处,永远藏着一种近乎极端的疯狂。

想别人不敢想,做别人不敢做。

倘若朝廷和天教,都看不破他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他旧日那一身皮囊表象所蒙蔽,但凡对他抱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幻想,以为他就算有野心也不会与另一方同流合污,是一个能争取到己方来的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可惜,不幸的是――

天教与朝廷都还没有意识到,而万休子也只是个正常人罢了。

他们或恐对谢危还有疑虑,谢危却绝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天教也好,朝廷也罢。

都是他要铲灭的,他已经忍了二十余年,一朝得机,只会用最快的速度、最残忍的方法,将这两方一网打尽,以偿当年的血仇!

燕临闻言,沉默了良久。

他没有再问。

所以吕显也没有再提二十余年都忍过了,这一时半刻,有什么忍不得的呢?以身犯险固然有利益的诉求,可他相信,倘若被天教挟持之人不是姜雪宁,他绝不会做出眼下的选择。

前方一骑疾驰而来,马上兵士翻身下马,神情振奋,语速飞快“禀告将军,前方探得,天教诸贼首已于半个时辰前入城!”

燕临与吕显于是对望了一眼。

挥手间,停驻于城外的两万人迅速集结,黑暗里犹如一片阴云迅速朝着汝宁城卷去!

高台之上,鲁泰一张脸几乎已经难看成了猪肝色。

姜雪宁的坦荡与教养,简直将他衬成了不入流!

更何况下面还有那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教众,什么也不知道,还在下面起哄!

姜雪宁虽然容貌端丽,还向他行礼,可在鲁泰看来,却越发面目可憎,甚至让人现在就恨不得撕了她!

无论如何,他也不愿还礼。

索性就这般面带冷笑地立着。

下头顿时又嘘声一片。

谢危原以为姜雪宁会害怕,会无措,可在看见她一步步走上去,甚至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将了鲁泰一军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

能独当一面了。

若说姜雪宁的镇定还有几分怒断字,他自己也争气,练得一身好武艺,又因年纪小,旁人不容易注意,所以能办许多刀琴剑书不能办的事情。

只是他入天教并非因为他想。

而是因为他家中兄嫂入了天教,才带着他一块儿。

那听闻中的兄嫂,谢危并未见过,只知道他每回得了什么好东西,总要留起来,拿回家里去,想必将家人看得极重。

他或恐能受得住刑,咬牙不吐露一个字,可兄嫂就未必了。何况天教把人一齐抓起来了?

若此事换了他来做,想必也是一般无二但知这孩子重视什么,便在他眼前鞭打其长嫂,铁打的人都是一颗肉心,又怎能真忍见待自己极好的亲人受苦受难?

果然,鲁泰紧接着就指着谢危与姜雪宁,先问小宝“小子,这两人你可认识?”

小宝咬紧了牙关没说话。

鲁泰便一脚揣在他身上,径直越过他走到那低头哭泣的妇人身边,一把抓住她蓬草似的头发,将人的脑袋提了起来,仍旧指着姜雪宁与谢危问“认识吗?”

她脸抬起来,五官便变得清楚了一些。

姜雪宁终于是想了起来。

见过的,这妇人也是她在通州一役时见过的。那时是她与张遮一道被逃出狱中的江洋大盗携裹着,与天教逆党在破庙歇脚,这妇人作为天教接应的人之一,为他们端来了食物与水,还笑着向她递了个炊饼。

那妇人农家出身,只跟着自家男人入了教,不过帮着做些吃食,平日里也不接触教务,更不知道这般大的祸事怎么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她一双眼都差点哭红了。

顺着鲁泰手指的方向一看,见着谢危自然是不认识,然而在看见姜雪宁时,目光却是一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喊“认识,认识!这个姑娘我认识的!”

姜雪宁的心幽幽沉底。

鲁泰顿时大笑起来,有些欣喜如狂,续问道“你何时何地,哪里见过她?”

妇人哭着道“两年,不,快三年了。就当年通州那事,死了好多好多人的那回。我跟小宝,去给大伙儿送刚做好的炊饼。那里都是大男人,这个姑娘穿着的是男人的衣服,可我一眼就看出她是假扮的,但想这也不是我该问的事情,便没有声张。后来,后来才听说通州出了事……”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鲁泰更是趁势厉声向姜雪宁叱问“都已经被认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局面已然对他们不利。

可姜雪宁的目光去落到了小宝的身上,仔细考虑了一番,竟然不慌不乱,反问“不瞒鲁舵主,我也的确见过她,但仅仅是在破庙之中,一面之缘,此后更是半点交集都没有。难道同在一处庙中歇脚,便能证明通州一役与我有关,与度钧先生有关吗?”

“ 好,你既要负隅顽抗,今日便叫你死个明白!”鲁泰种种将女人推得倒在地上,自己却重新向小宝走了过来,冷冷道,“该你了,前日我问你时,你是怎么说的,今日便如实说出!”

谢危将手背了,静静立着。

小宝抬起头来向他看去,又慢慢转过头向姜雪宁看去,一双乌黑的眼底,闪过几分压抑的血性,竟然道“我替先生做事,自然见过先生,也见过姑娘。可通州一役,甚至公仪先生的死,与先生和姑娘全无干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胡说八道!”

鲁泰勃然大怒,几乎立刻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满面凶恶之态,甚至有些狰狞。

“前日你分明已经招认得一干二净,如今当着我天教众兄弟,甚至教首的面,你竟然敢撒谎!说,快说――否则我立刻剁了你的手脚,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谢危从头到尾都很镇定,此刻一撩眼皮,仿佛小宝并非为自己做事的人似的,只事不关己一般,淡淡提醒了一句“鲁舵主,他年岁不大,你又何必为难?我竟不知,我教什么时候也会屈打成招了。”

天教招募人入教,打的便是“大同”的旗号,向来厌恶官府衙门里那一套。早在鲁泰将人带出来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这两人身上的伤痕,见得鲁泰那般对付小宝,心里不免都有些不适。

毕竟他们不是高位者。

鲁泰当年跟公仪丞的时候还是个小角色,可这些年来位置高了,手底下有人使唤,床榻上有人暖被,甚至还有流水似的金银能花销,哪里还记得自己也是为了一口饭入的教?早不知把初心都丢到了什么地方。

上天台还当是私底下,难免使人诟病。

谢危此言一出,下面便有些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声音。

鲁泰再蠢,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做得过了。

一张脸一时红一时白,下不来台。

但更令他狂怒的,是小宝先前招认,如今站在这高台之上,竟然不顾他嫂嫂的死活又矢口否认,反而使得自己陷入不利之境。

而谢危方才这一句话,更绝了他用那妇人来要挟他的可能!

至少现在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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