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槐纷争(1 / 2)
“小山堆,羌源水,漫漫星河在忆谁……”
“我们是彼此活着的证据。此去我自当珍重,你要照顾好自己。”
睁开迷蒙双眼,几缕月明星稀,昂首望云影淼淼,波光粼粼,是海里还是梦里?遥远的斜上方是岸,遥远的记忆里是空旷与孤寂,他伫立岸上,是一方自己触手不及的岛屿,他与自己隔着天涯隔着漫长时光。
宝蓝纱衣随风摇曳,今夜他没束发,负手而立,像一尾清冷的鱼。
沉沦和清醒来回切换,直到后来,月牙儿坠落进大海,断了良辰,毁了美景。
梦魇缠身她逃不出来,冷汗直冒,不安地乱动,试图寻找方法脱离苦海。
顾安替她擦拭额头汗珠,轻轻拍着她肩膀,竹榻之上的人稍安,他附耳温言:“不怕不怕,我在呢。”
他的声音令人着迷,魂游天外之人也安心。
木门吱呀声起,禅衣女子端盆温水进屋,怫然不悦:“把人往青槐居一丢就算完事,当真冷血。”
走到架子边,顾安取脸帕浸润,抿笑道:“幽影自古不养闲人,你应深有体会,何必恼火呢。平心而论,晏楼主的善念,倒让这幽影楼多出些温情。”
“幽影似地狱,他迟早被善良害死。”禅衣女子冷冷地回。
顾安含笑,拧帕子,轻柔地替令姜擦额头汗水,直至帕子冷却,起身离床远些,他才继续说。
“乱世难为,他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已然难得,惟愿这份赤诚可以保持得久些。抛开外界因素,我敬他,若身处同一阵营,我很乐意交他这个朋友。”
将脸帕浸润,顾安望着水面,声调虽微弱但语气坚定:“当时情势所迫,他已尽力而为,天道轮回,怀着愧疚与悔恨活那么多年,他也算尝了苦楚。无论承认与否,你终归恨不起来。”
一声冷笑,禅衣女子道:“过往云烟,不记也罢,但伤了便是伤了,绝不原谅。”
知道当年她何种处境,顾安明白多说无益,缄默不再提那事。
“庆志闯奈何域是想彻底脱离幽影楼,使令姜远离纷扰。但栖山阁山萘的动机又是什么?”顾安拧干帕子搭在左手背上,弯着嘴角看她。
心知肚明他言外之音,掸掸袖口,禅衣女子慢条斯理吐出二字遂他意思:“情痴。”
顾安等着她的话,听她直言不讳,失笑调侃:“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
“情痴!你再继续傲着,怕有更多情痴缠他,等某天他被某个情痴抢去,你莫与我哭诉的好。”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我把前尘葬在奈何,算了却干净了。如今孑然一身,何等恣意,为何还要碰那些劳什子烦心事?”
觑眼打量神态悠然者,顾安哑然,恁些年长居江畔修身养性,越发似得道高人。
现在的云淡风轻俱是当年的伤痕累累演变,玩笑归玩笑,顾安不过多谈论,转而问别事。
“奈何域什么情况?”
“他们应该还活着,奈何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顾安告知白天所遇:“令姜离开不久,山萘在我面前凭空消失,化成了一缕烟。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迷草离魂术。我曾在幽影古籍中见过相关撰述,以迷草为引,窃生者灵魂,意念越强,实体越清晰,同时,对生者伤害越大。此乃禁术,古籍中未记载实施方法,山萘从哪儿习得,我无从得知。”
“传信的山萘为幻体,有没有可能也造出另一个庆志迷惑大家,而真正的庆志早已离开幽影。”顾安大胆猜测,皱眉思考,“如果晏楼主不顾安危自演了一出戏放庆志走,那为何还要骗令姜回来?他明知令姜一旦得知庆志遇难,肯定会做出格之事。他这么做,用意何在?”
环抱双手,禅衣女子说:“放在他未继任之前,这行为倒令人费解,倘若真像先生猜测,那就不难理解了。如今他身为幽影楼主,万事以大局为重,所以绝不会轻易放走庆志,骗令姜回来,手中多个牵制庆志的筹码,仅此而已。”
“哦?他在你心里,竟是这般不近人情?”禅衣女子沉默,顾安苦笑,“我与他一样……”
回转探望久困梦魇的令姜,烛光罩着,帷幔微扬,她睡得安详。
青槐居很静,风声入耳,月明星稀,平和得诡异。顾安越思量越疑惑,纵然庆志失踪,但凭庆志人缘,青槐居不该如此清冷。
“有人来!”禅衣女子突然提醒,侧耳倾听,脸色不好,“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