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 / 1)
待众人散去后,男子一个人面色沉重的坐在窗前,等待着送亲的船队经过,看着底下吹吹打打,好不欢快的情景,想着船舱内人的模样,眉间的褶皱便是又不由自主的深了两分。
许久,当最后一只船,从自己脚下经过以后,男子便将事先准备好,放在身边的一桶清水,泼了出去,洒在了河里,变成了和的一部分。
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巨响,虽说没有被惊到,虽说新娘出嫁时忌讳回头,但船中穿着红色喜服,披着红色盖头的林玉蕊还是回头了,即便回头看去,只是一块隔板,她什么也看不到。
因为知道是他,这是他与自己的成全,是他作为家人的身份,过来送自己最后一程,过了这条街,她便是要进了侯爵府,成了他人之妇了。
许多事情,其中的因果曲折,便不如旁人所见的那般。
前面提及的那侯爵府的嫡夫人,是已故南平郡王之女,这故去的南平郡王生性寡淡,生前并未有几房姬妾,与郡王妃虽说还算恩爱,可是命中却是子女稀薄的命,只是年至不惑后,才得了这县主。这郡王夫妇因老年得女,甚喜,却也因膝下无子,就这么一个小女儿家,想着自己百年去后,她无依靠,甚忧,便将女儿取名为九哥,充做男儿来养,一是愿她福寿安康,而也可平添了些慰藉。于是便也请了先生与她识文断字,和师父与她强身健体。便是生长得,文韬武略不让男儿半分,针织女红,不须女儿丝毫。
而林玉蕊的父亲,林景枢,早先便是南平君王府的门客,得了君王的许多赏识,才有了如今的光景。后来郡王又知晓他,为人敦厚,便将独女交于了景枢教导,林玉蕊与九哥,年龄相仿,便是从小在一起读书识字,作伴玩耍的,虽有地位尊卑,两人却是从来不计较,只是姐妹一般,九哥的事便也从不瞒玉蕊。
九哥自小与旬阳侯爵府的次子潘岳仁定下了婚约,那旬阳候已是世袭了五代了,到了潘岳仁这代,便是没了爵位了的,而至岳仁祖父,便是做了个懒散闲人,退居与此山清水秀之地,不在高堂,与那些尔虞我诈之辈谋权,到了岳仁这一辈,更是如此,只寄情于山水,并不打算再归京都,与自己谋个职务。郡王夫妇,原是与潘家商议,让岳仁入赘于王府,奈何潘家长兄岳礼,娶妻以后,并未留下子嗣,便患上了怪病,去了。如今也是留下岳仁这一脉单传了。两家便是又商议得,也不招赘潘岳仁去郡王府了,两家并作一家,上书请奏,将郡王的爵位,递与了侯爵府,让潘岳仁再袭了 侯爵之位。
上方仁慈,便允了两家的奏请,还特刺了九哥端慧县主之衔。于是两家便是和和气气的办了婚嫁,八抬大轿把九哥抬入了侯爵府,与潘岳仁做了他人眼中的神仙眷侣。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两年,郡王夫妇年高,双双去了,而得此噩耗之时,九哥怀胎不足三月,披麻戴孝,劳累一番,又是一下失去双亲,悲伤过度,竟是没保住第一胎,而后,每遇喜时,便是到了三四个月,就没了,如此反复了几次,便是把元气弄伤了,便有了下红之病症。
过年的时候,林景枢夫妇前去侯府拜年,玉蕊的母亲有幸与九哥见了一面,竟是没有了半点年幼时的活泼影子,整个人没了半点气血,如个活死人一般,见了玉蕊的母亲,想起过去与父母时的种种,又思虑着自己没有儿女的福分,更加伤心起来。
林景枢又听闻老侯爵与夫人,有意为岳仁纳几房姬妾,开枝散叶。夫妇二人回到家中便是为此事心忧,虽说潘岳仁不是背信弃义的人,但是父母施压,若是不从,便是让九哥为难,可是遵从了父母之命,却是让九哥伤心,九哥原是心思极其细腻的人,夫君纳妾,已是为自己的无能伤心,景枢夫妇又恐接进门的妾室中,再多出两个不省心的,给九哥气受,那还得了?于是与潘岳仁商议着,将自己女儿玉蕊嫁入侯府,便也可护九哥一些。
而玉蕊却是私下里与柳家的世兄,柳泉定下了终身,可是奈何昔日的姐妹、恩人,现在如此,自己便只得从了父母命,与背地里与柳泉做了了断,嫁入了侯府。
林景枢又怕女儿若是以一般的姬妾入府,没有地位,将来又怎么与九哥出头?便是又倾尽所有家财,为女儿做了一份厚厚的嫁妆,以贵妾的身份,嫁入侯府。
那天的天气,也如今日一样和煦,阳光明媚,太阳丝毫不吝啬,把阳光洒在了每一片鲜花绿叶上。那天的□□满怀期许的去到了郊外与林玉蕊相见,原本以为她是要催促自己,快些秉明父母,上门提亲,却不曾想,是来与自己诀别的。
那天她和自己说,她已经与父母商议好了,嫁入侯爵府为妾时,柳源起先只是以为林玉蕊在与自己开玩笑,气恼自己犹豫不决,却不曾想她是如此认真的。
林玉蕊告诉他是真的,自己要嫁过去,与九哥作伴。柳源着急着要去跟自己的父亲说明白,赶紧去林家提亲。林玉蕊却是拉住他道:“晚了,那边已经和小爵爷定下来了,三个月后过门!九哥现在的身体,我必须过去,与她有个照应!”
而柳源却也是个痴情的,与玉蕊许诺道:“那我等你!不管多久,他日县主去了,你与小爵爷要一纸休书,我柳某依旧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而玉蕊只是说:“不要等我了,我过去的目的便是要九哥好起来的,她在侯爵府一日,我便是要陪她一日,若是许了你这边的诺,便是在盼着她早先去了,这与我初心相悖,若不盼她走,却又许了你,便是用这个不能兑现的承诺,牵扯住了你,你等了,却是蹉跎了年华,若是你等不得了,中途另娶了他人,却是又让你被了负心的罪名,这对你不公。是我有负与你,今生便是到此了。”
而当时的柳源却是气急败坏,对林玉蕊指责道:“原来你也是如其他女人一般,见异思迁,别与我说那些大仁大义,什么为了九哥,我看,不过是贪图潘家的荣华富贵,是啊,我这般的粗鄙之人,怎有他潘岳仁的风流倜傥,我这商贾人家的子弟,怎能与人家的豪门望族相比?”
……
当天与她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把她贬得一文不值,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可她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听着自己骂着,默默的忍受着,连自己对她用强,也没有半丝反抗。
后来,自己才想明白,是自己误解了她了,她承受的,和失去的,是比任何人多的,父母之命,她不能违抗,儿时的玩伴,她不能不管,若是能够选择,她今日便是一咬牙,跳下这水中,便可不做这侯府的姬妾,可是她不能,她要活着,为九哥活着,为九哥,嫁入侯府。明明是明白她的心性的,却还是用世俗的眼光去批判了她,指着了她。
所以今天,柳源没有作为宾客,去林家的酒席,而是作为家人,来送她最后一程,希望她能够明白,自己并不恼她,只怪今生有缘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