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落局开(1 / 2)
消息一出,丹翠林哗然一片,翊尘匆匆下界,重琏虽与往常一般巡视各处,眉稍口角却绷如紧弓,一日未松。
黄昏,翊尘复返,重琏头回不来我帐中传法,却召朱雀、南府将领大帐议事。我焉肯错过这等大事,自然又去听了帐角。
众仙神情凝重,皆瞩目翊尘。翊尘先灌一口茶,也不顾满身尘气,拧眉拱手道:“禀殿下,大帝确在玉山负伤,今日已随药王返回好生山悬壶洞医治,兵权交由真武神君暂代。” 此言一出,帐中抽气声响成一片。
他又忙摇手道:“诸位仙上勿忧,大帝不过轻伤,于性命无碍,只怕毒性蔓延为奸小所趁,不得不暂离玉山。”
重琏修眉大蹙:“毒?玉山有何毒?”
翊尘一叹:“白帝一门以武立世,谁料金母却好邪门外道,玉山之毒还不少。诸位可知,金母在金天阵下还布了一重地阵。那阵依山川之势,以虫魅为障,邪异非常。此一阵拒天一阵困地,将玉山围得金城汤池一般。”
众仙连声追问:“虫魅之流不过常物,何异之有?”
翊尘又一叹:“诸位仙上可知钦原?” 夕元“啊”了一声,我听得这句,也猜着了大半。
果听翊尘续道:“西荒邪虫以钦原为最,本来昼伏夜出,以虎豕为食。现下不知为何竟受金母驱使,日夜交替而出,悬停群山之上,望之恍如云烟玉带一般,专只围攻闯山生灵。等闲仙灵被两三只蜇中,立时便要动弹不得,如无同伴相救,便能被生生蜇死。”
众仙闻言变色,翊尘又道:“若只有钦原也还罢了,披坚盔重甲,再严防头面,也不至束住大军手脚。不过诸位亦知,山中鸟兽尸身久而生魅,玉山尤多。山魅灵智不全,向在山中游荡,吸纳灵气。不知金母以何手段亦可御使,使之吸食钦原穴中毒雾,蛰伏于山林之间。一遇闯山仙灵便扑,触之则伤,杀之毒逸,散成一团莹绿瘴气,吸入亦损,当真杀不是不杀也不是。偏这毒雾鲜艳,山中哨口一望便知,玉山贼子下山,慢也不过半刻,贼至,与钦原、毒魅形成夹击之势,吾军法器皆无,焉有不败之理。故此大帝率军突入玉山数次,却,始终未有寸进。” 诸仙叹息。
翊尘又灌了口茶:“大帝思之再三,欲由地下突入。但西荒之下玉脉密布,伏流如网,便是外方土地轻易亦不敢入。只得在军中择老练土仙凑出四队,先以氐宿首领入地一探。这一去,次日方归,归者九去其七,且皆面泛潮红,口中颠颠倒倒。紫微大帝与一班仙君前去医寮探视,谁知那些土仙耳目中竟渐渐涌出血来,前一刻还在痴笑,后一刻陡然暴起行凶,伤了许多仙僚,不得已才惊动药王大驾。”
我心中一动,玉山古称群玉之山,名出于山中多玉,乃是灵气荟集之所。此刻想来,这竟是一处天险。
玉脉不同沙土,至坚至灵,土遁之术亦不得过。且这万年气候丕变,伏流愈丰,如前时妖族藏身之洞窟者,比比皆是,土下情况可谓十分险恶。只是地势再如何凶险,也断无使仙灵发狂之能,只怕在这土下金母另有布置。
本待再听,奈何金母连施妙计,天兵玉山挫锐这一节着实精彩,我心怀大畅,一时间气息难定,唯恐惊动了帐中诸仙,只好忍笑回到帐中。
独自捧腹了一阵,忽然隐约觉得有何处不妥,起身叉手,蹙眉踱起步来。半晌,脱口而出 “莫非?!”,蓦然跌坐床上,冷汗涔涔而下。
我于新近崛起的仙府道门上稀疏,西帝等几个旧宗却是经君上亲授。此门善兵不假,御虫、御魅等异术却不闻有何长项,金母亦是以“武”即立,如何又懂御虫驱魅了?
阖目推究,眼前却渐渐浮现出两副面孔。
一手操二蛇的青面鬼君,一四瞳二口的双首小儿。鬼君皆有独门御鬼之术,黄家阿郎一看便是大家,若说他能御使山魅,我是信的。而螫虫妖阿骄既可御蜂使蚁,或许钦原也不在话下。
越想心下越凉,莫非妖族卷入了天界内斗,但是为何?他们既已逃离西荒,怎会又回去送死。金母与息微争斗,我固然欢喜不胜,妖族搅进去送命却是万万不可。
心中登时大急,欲下玉山一探。又想起自己此番救重琏上天,且不说下去撞上金母,势必不能善了,便是妖族,除了瑞雪,也不见得信我未起二心。万一真如我所想,如何规劝更是难题,倒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谁知我这里还没想出个一二,息微动作倒是迅比雷霆。
旦日,天帝诏令传谕三界,上云:故西方白帝之女白曜暗通妖邪,残害仙僚,褫其敕命 上圣 太真无极西灵金母元君之号,除西天统御之职,薄惩恶行。望其悔祸之延,休兵投戈,面缚归命,莫使父祖遗恨太虚。兹布告天下,咸使知闻,如律令。
诏令至,物议重沸,惊起丹翠林中仙禽无数。上回抚营的重琏今次却失了踪,我四周瞧过,连翊尘等一干亲信亦是踪影全无。
次日天明,一行方返回营中。重琏面色隐隐发青,我不敢招惹,便溜进翊尘帐中缠问。翊尘本不肯说,奈何我缠功了得,磨了半日,他终于拱手道:“女君可饶了小子罢,小子这便道来。” 三言二语说毕,一挥袖将我扔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