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夷所思(1 / 2)
数百年来,随着国民生息,与郜山、太泽南迁,烛照畿辅渐渐邦国林立,聚拢了近半数的魔界之民。
又有天魔爰秋受一班奸佞唆摆,不节用度横征暴敛。致使东埠民生凋敝,国下之民多欲举家南迁。不想其风未兴,爰秋已有所觉,下令封国。并用重典,凡出逃国民一经发现即诛之斧钺,阖族没入奴籍。
一时间,东埠国内风声鹤唳,其国之事也渐不为境外所闻。然百年后竟有东埠卫军劫掳路过妖君精灵入国为奴之说流传于坊间,君上闻之不悦。倒是嬿婉处依旧风平浪静,常有国民南下游玩,因大多月貌花容,反引了不少南边的少年精灵同归。
就在东埠封国百余年后,忽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自其国传出,引发了魔界哗然。
却是东埠前御殿总领锱铢鬼君,经由作巫医的远亲递出的血书。
书中控诉鬼君祟污其贪墨,在无鞫无署之下,矫诏充没了他阖府资财,又哄其子借巨资赎他出囚所。因财用俱没无力偿还,竟逼全家为奴抵债。其子刚忿,护送子女出逃竟被生生打死。又将抗拒之长孙当街戮杀,强抢了其余孙子孙女入府。
血书末尾乃言:“祟贼诛戮非己,丧心益悖,冤谋无辜,狂佞背主。此天地难容之贼子,不诛何以慰血海!不诛何以安民心!不诛何以复王道!”
君上为此事踱步至深夜,翌日手书一封着赤方妖君即刻送往东埠。不想赤方妖君申时方归,面色微愠。其时我在南斋,正想回避,君上却已经叫进。于是只好悄悄打着哈欠,旁听了赤方妖君回禀。
原来君上修书是命爰秋魔君杀祟正风,重开国门。不意爰秋君上看罢,面色青红交错了半晌,却一件都不肯办。
赤方妖君等到回复,一笑便走,却在宫门处被汴仇妖君截了下来。他恳赤方妖君稍候,自己再入宫中复劝国主。正午时分方见汴仇洋洋而来,当即点兵杀去了祟府。
三五刻后衣袍染血乃出,笑请赤方妖君入内,验查祟尸。并巧言如流道,东埠已于数年前新颁诏令许国民请离,并无封国之说。至于爰秋魔君派卫军于国境驻守一事,却为防贼寇滋侵,实是护民如子之举。
另祟贼奸狡多端,竟将东埠上下尽皆蒙蔽於内。经琰烑君上提点方知其罪贯盈,既然业已伏诛,还望两国之和睦勿受末节所扰。
君上听罢一声烦叹:“也罢,只望这回敲山震虎,能让东埠上下有所收敛。”我知君上还有另一桩烦心事,便是鬼魔。他西邙山逃走后就如石沉大海,几百年间烛照换了三任监缉使,依旧影踪全无。不过这些大事自不到我来烦恼,仍往各处嬉戏如旧。
喜乐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些,两百年便如一眨眼。
这年,刚过望衍礼不久,我心底还留着节日欢欣的余波,忽闻嬿婉遣使入宫,来请君上三日后赴宴。原来嬿婉有一习俗,每次望衍礼后都会在馥怡别宫设一芳菲宴,使国主下视初成年的精灵之余也玉成些婚姻之事,不过却是初闻此宴邀请他国之君。
君上似笑非笑的应下,三日后带着赤方妖君前去赴约。
不想这一宴居然宴出了事,君上回来后反常的心神不属,不几日,竟又去了嬿婉。这回却带了个国色天香的海棠花精回宫。听闻花精名曰嘉和,是魔君嬿娘新认的义妹。是夜,长吉宫中一主宫的灯火终于又燃了起来,不过一月,宫门上的匾额都从原本的越鸣换作嘉祥。
那些在我成仙后含怨带妒的眼神,现下都变为怜悯窃笑。我不为他们,自己无缘无故却伤心起来,胸中似梗块垒,脑中昏昏沉沉,隐隐惊惧,不敢究极。
尹玗故作轻松道不必当真,不过为安抚嬿婉。我却知道君上对那个嘉和,目下的小君嘉是真心顾怜,连谈起时目中都泛着热切迷离。
是啊,怎么忘了呢,当年的说书先生也要骂我糊涂罢!岂非一早便知琰烑魔君风流不羁,情史难书,怎么还一头撞了进去?我来烛照千余载,于他不过弹指间,能笃信什么,能看清谁?
暗暗苦笑,他片刻憩息,却搅糊涂了一个傻乎乎的我。
想委屈的大哭一场,又想即刻搬出宫去,学无忌仙君也在城里置个宅子,应召而来。但翌日申时我却又什么都忘了。
舍不得,看不够他笑靥,听不够他指点,闻不够他身上海陆暖阳气息。
这一耽搁就到了两百年后,只不过在我心中,却长过来烛照后的千余年。宅子早已盘下,离宫之事却一推再推。素日更是一改常态,寄情修行,绝少出宫嬉戏。便是尹玗,见我无心,亦少在我跟前笑闹。
奇在,这二百年,小君嘉的日子竟也不好过。虽得君上怜惜,然因其年幼,宫中之权仍在御殿总领处。无忌仙君、赤方妖君等一班重臣也不知何故皆不喜她,连带着平素与我要好的宫侍们待她都是礼数有余,热情欠奉。
我眼见着那个才成年的姑娘,面上一团烂漫徐徐淡去,明媚的唇角渐渐刚硬起来,对着君上柔情似水的目光在滑过我时如蓄流冰,却怠惰难言,无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