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呢？我心想。

我像是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打开了城大的bbs，首页最热的帖子加粗加红，杜绝任何躲避的可能。

“工院博士研究生阮寻被曝接吻照片，众人眼里的优质学长竟是同性恋？！”

怎么可能？每一个字都认识，组合起来却读不懂了，我的机体已经生锈卡顿，再努力地强行运转就快要散架。今天是什么扫雷日吗？我点什么炸什么，好像也不多这一次。

标题足够煽动了，点进去没有文字描述，只有几张图片，是我和江爵去影视城找桐妹那次，不知道是谁在化妆间外拍到了这些照片。最具迷惑性和真实性的是我手上扯着江爵的西装，弯腰亲吻他的嘴唇，只有我知道当时根本没碰到，但已经不重要了。照片中我的丑态被捕捉得分毫不差，谁都能从如痴如醉的眼神动作中看出我的丑陋心思。对了，傅姨！

顾不得别人对我的评价，江爵一直侧对着门口，当年只在城大待了一学期也难不保有人对他出众的外表才干印象深刻，如果是自己的儿子呢？哪怕再模糊也不可能认不清。

从来都没有最严重的错误，只有更严重。

我为什么不能再忍忍再等等？哪怕他结婚我都可以厚脸皮地跟在他身边，实验成果被人窃取我也可以从头再来，最隐秘的情思被这样难看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有挽救的余地吗？为什么要埋下这个定时炸弹？总觉得下一秒傅姨就会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用怨恨的眼光看我，质问打骂驱赶，像正常母亲都会做的那样维护亲生儿子。

我感到非常害怕，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不顾时溪的安慰直接冲下了楼。

物理楼的中庭一直春暖夏凉，不管外面刮风下雨，里面岿然不动。冬天，我喜欢坐在那个角落里一边感受暖阳一边欣赏被钢筋切割出的光栅；台风天，外语楼的爬山虎被撕扯过半，百年老树被拦腰斩断，狂风骤雨撞击屋顶发出巨响，仿佛不掀开就不死心，在这里的人啊，安心得心率都不会波动一下；玻璃外墙前的植物四季变换，被等电梯的人眷注几秒便不负短暂又绚烂的生命。

木栅栏里的四季桂散发着幽香，傅姨曾说我会看腻这里，并没有。

我对万事万物都有一种执拗的长情，对认定的人病态地坚持，也不管别人需不需要，撞到头破血流南墙倒塌。自己一无所有还牵连到无辜的人，不止，他们是赋予我新生的人，是我想用余生报答的一家人，是我亲手毁掉了一切。

傅姨好相貌好脾气，家庭和睦，在学校又是受人尊重的教授，江爵一直顺风顺水，我想维护他们的顺遂，反而辜负了他们的殷殷期望，成为他们人生的第一个污点。我错得很离谱，如果时间倒转，我不应该答应傅姨来南城，也不应该一直住在江家，日日夜夜情根深种，年复一年寸草春晖。如果要我面对他们失望的眼神，我宁愿现在出现一个黑洞将我吞噬。

可是，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即使是不该喜欢的人，我也从未打算说出口，默默喜欢到老死不影响任何人。临湖御景，南城中学大学，都在方圆十里内，从高一到博三，我在这里待了整整十年，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最好的人。我舍不得将过去全盘否定，每一段记忆都是珍藏的贝壳，哪怕别人觉得拿最廉价的碳酸钙当宝贝很傻，更舍不得其中任何一个被人指指点点。

姚姝的出现再次激发了我师出无名的占有欲，我与江爵的亲密接触太少了，我常常回想起那个未完成的吻。吻在爱人之间是圣洁的，江爵是我的宝贝，我只是个爱慕他的普通人，从我的视角来看那是最珍贵甜美的画面，恨不得以金玉装裱安放在记忆殿堂。外人看了会怎么想呢，哦，某个学生的桃色新闻。

感应门开开关关，有认识我的人跟我打招呼，像从前一样，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这个消息会像病毒一样传播开来剥夺我的生存空间，我强自镇定回应他们，然后快速走出了物理楼。

路上人来人往，我不敢与人对视也不知道去哪里，第一感觉是去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于是往最近的北大门走。

春花太绚烂，被无数诗人歌咏，夏花也不差，紫薇夹竹桃从六月盛开到九月，粉粉白白掩映在绿叶中仿佛永不凋零，可世上哪有什么永生花。

傅姨为我提供了最好的条件，吃穿用度与江爵一样，鼓励我一心一意搞研究，既是母亲也是师长，在哪里都是恩重如山。物理楼对我来说像另一个家一样，我在两个家之间来回奔走从未感到遗憾或厌倦，我在原地守候，等他再次起飞的时候我就可以飞得更高更快一点，离他更近一点。两点一线短短几公里，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方向，如今，我站在这三叉路口四处望去，哪里都不是我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