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2)
我坐在物理楼的中庭等傅姨,这里都是最高端精贵的仪器,基础实验用不着,我也没有主动找过傅姨,就来得很少。天窗上带着些无法清理的污痕,光线还不错,一边办公室一边实验楼,中间有钢铁扶手楼梯连着,中庭下有几个大型盆栽,里面种着桂花树,外圈可以坐人。
刷了会儿手机,这两年出现了很多新的社交软件,我都注册了但不玩,他们转战哪里我便跟着。江爵会发一些生活点滴,我想知道他过得怎样,学的东西,交了什么新朋友,每张照片都看得很仔细,可惜他发得不多,我只能来回地看。
收了手机,不时有博士生路过,在城大读博挺好的,如果我能原地等他就不怕他找不到我了。
傅姨从拐角出现,我迎上去,她问我等久了吧。
我摇头说没有,这栋楼挺好看的。
“我们几个老师吐槽过,这楼设计得和塔国监狱似的,在这里上班可憋闷了。”
我只是目测挺实用的,竟不知道老师有这样的联想,再看两眼也觉得像和江爵一起看过的《PB》,可能是捐款人或设计师没考虑到的吧。
“你要是天天来,也会很快看腻的。”傅姨嘴角一直带着笑。
大二学年,全校工科专业的新生经过筛选组成第二个试验班,我也申请了,基本不可能落选。到时候会经常来物理楼,如果选了相关方向深究,可能就长期驻扎这里了,名副其实地与傅姨一起上下班。我们走错了一小步,最终还是回到了家人期盼的轨道上。
离开物理楼走了两分钟,来到外语楼北侧的矮房,一进去,充满节奏感的舞曲萦绕耳畔。我没来过这里,天花板及顶灯都是很老的款式,脚下是和没信号的电视机屏幕一样的地板砖,只留了一块跳舞的空地,红色绒面折叠椅围了好几圈。城大的每一处角落我基本都知道,据观察,这个舞厅是为数不多的与历史无关又得以保留的充满年代感的建筑物了。
傅姨的好友坐在那里朝我们招手,我们走过去。有人已经在舞池里跳起了华尔兹,傅姨和人说着话,我安静地坐在旁边观察。
说实话,我估计我的大多数同龄人都会觉得这里很落伍,不管是抒情还是动感的歌曲一律加上节奏点,傅姨在里面算年轻的,很多明显四五十岁的人不讲技巧,随性地跟着节奏移动。最近也感觉到流行音乐受到的冲击,天王天后们很难再出高传唱度歌曲,满大街都是网络口水歌,我想活在我的中学时代里,所以也理解我面前的这些中年人,这里是他们青春的定格。
旁人去跳舞了,傅姨说她还想再坐一会儿。
“这里是及不上你们玩的KTV,当年是最受学生欢迎的场所了,”傅姨的声音带着点怀念的意味,“雅茹倒是经常和我一起来,喜欢坐着看人跳,就像你现在这样,其实她跳得很好,我们一起跳过很多曲子。”
不知道是听到了熟悉的音乐,还是透过舞动的人群看到了从前,傅姨的眼神有点恍惚。原来是这样啊,面前的一砖一木都更亲切了,我越来越觉得在城大读书是我最好的选择。
与老友叙完旧后,我陪傅姨去逛商场,不论是出于替江爵照顾母亲,还是我本身的感激之情,我都会认真对待她的每一个要求。回到家,我做的母亲节礼物安静地摆在茶几上等待主人认领,十几种造型各异的彩色纸花蓬勃盛开在米色画框里,绿叶点缀其中没有任何留白,我喜欢这样旺盛的生命力,比真花保持得更久。傅姨也很满意,说一定要放在卧室里,每天睁眼看到就有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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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江爵回来了,因为与前辈合作的实验进行到关键步骤,我没能够去机场接他。一路飞奔到家,客厅没人,厨房没人,我一步跨两级
上到二楼,他房间里的动静透过没关上的门传过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太急了,现在肯定很难看。
我站着没动,江爵倒先探出了身子,大概也觉得我的样子有些好笑,“傻了吗?”
手里扔过来一个东西,我接住一看,是去年风靡全球的塔国电影主角玩偶,红金躯壳里有一颗核聚变的心,真合适。
但我不是为礼物来的,我来到房门口仔细观察收拾东西的他,头发剪短了,五官都更加耀眼,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没有任何伤痕,还是那个完完整整的他。
我很想找个地方和他两个人待着,但这半年我没出过南城,实在不知道能去哪里,便和他回城大转了转。去年毕业时,南城最高的楼封顶了,到现在外立面还没完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门迎客,顶尖的风光总是叫人好奇的,南城发展很快,确实需要有这么个地方让人好好看一看了。第一次来这片草坪是与江爵一起拍银杏,当时布满爬山虎的老建筑后面空荡荡,如今高楼矗立在东北角,变成不可抹去的城市标记。
在生活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尽头有一家好味道的饺子铺。
等了没多久,热气腾腾个头饱满的白皮饺子就端出来了,豇豆猪肉馅料很足,是我没吃过的风味,想让他也尝尝,不是说塔国的中西餐都很难吃吗?
这家店是住在这里的老太开的,没有任何招牌,只做点学生的生意,我也是被同学带过一次才知道的。前几天没开张,我还担心今天也吃不到了。
“被眼红的人投诉了,我们做点小生意也难啊。”
露天里摆了两张小茶几和凳子,江爵的长腿都伸不开,几位老人抱怨了几句摇着蒲扇无所事事,尽头看不到新客的影子,我突然觉得很难过,饺子仿佛没了味道。
八块钱的饺子是我以为的人间美味,事实上两边都没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