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一路向南，特别顺利，我跟江爵已经站在接机口了。

从罗马飞来的航班刚到，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接到爷爷了。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为了避免当木头人，这几天恶补了最简单的意语，想着至少可以打招呼，又默念了好几遍。

凑巧这个时段只有这一个航班，陆陆续续有老外推车出现在出口了，我一会儿看看那边，一会儿看看江爵，都不是我们要等的人。

我还在看哪一个老外像江爵，忽然注意到一位个子很高很挺拔的周国老爷爷，宽阔的肩膀完全能撑住黑色大衣，姿态从容地推着拉杆箱。灰白的大背头，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眉眼的凌厉，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心情不好。

身边的江爵动了，我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发现他的方向有点奇怪，那位老爷爷也看到我们这里，目光收了收，嘴角有了弧度。他们越走越近，隔着两米远就张开胳膊互道“Ciao”，这个我听得懂，相互拥抱的时候江爵的背被重重拍了好几下。

我的心情像是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我才发现我犯了个无厘头的错误，一直默认江爵的爷爷是意国人，也没懂傅姨他们为什么那么放心，现在豁然开朗。

爷爷比江爵还高几厘米，旅途的劳顿让几簇头发不乖顺地垂下来，眼尾的皱纹透露着主人的高兴，嘴角已经恢复到原先的状态。

简单招呼后，爷爷看到旁边一直站着个陌生人，问：“这位是？”

“母亲大学同学的儿子，阮寻，现在住我们家。”

我忍不住躬身说“您好”，我与爷爷的身高差距更显著，仰头才将他的面容看得更清。因为年龄的关系眼窝更加深邃，眼睛却很有神，被他眯着眼睛俯看的时候有种被审视的错觉。

他点点头，之后都讲国文。可能是在意国使用母语的机会少，他的语速很慢很清晰，我有充分的时间去理解，语音语调都很柔和，与锋利的外表全然不同。

他们聊的话题很广泛，时事体育经济，说话方式也不像爷孙，更像朋友，也不避讳我。爷爷是做汽车行业的，职位应该不低，塔国的传统能源企业从今年春天开始一直占据第一的位置，保持的趋势很明显，对上下游产业都有连带效应。

江爵的观点大胆独特，我又看到了他新的一面，也是我的盲区，只能在心里默默消化。

爷爷一直都是耐心倾听的姿态，偶尔低头思索，眯眼的动作像是一种习惯。他侧脸对我时我才注意到他的嘴唇虽然很薄，上唇天然地微微上翘，难怪会让人觉得他不高兴。看久了反而觉得有点孩子气，毕竟小孩子才容易生气撅嘴还很可爱，我总是很习惯从环境中寻找慰藉，终于能够平常心对待这位重要家人了。

车子一路开进别墅深处，大厅里灯火通明，钟叔帮忙安置行李，里屋的人听到门口的动静都往外走，江爵的四位家长都靠拢过来与爷爷打招呼。

“连山，几年不见，变化也不大嘛。”

外公笑道：“你可不能乱说啊老哥，我都退休了，你还扛着玻尔呢，身子骨好啊！”

爷爷一手与外公握着，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说：“不敢退啊，总要等到……”

话头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我身旁的江爵，继续说道：“也快了，我不着急。”

外婆打断两位的问候，让大家上桌再聊。

我跟在末尾，心里有无数的疑问，竟然是玻尔？玻尔汽车是爷爷的？我原以为江爵以后会继承安晴工业，实际上是另一座不可仰望的大山。那他要出国读大学吗？以后还回来吗？难怪爷爷都不问学业，与江爵的目标相比，学习成绩倒是最不值得在意的事情了。

饭桌上的话题是之前车上江爵与爷爷的扩大加长版，阵地从饭厅转移到客厅，越来越有家庭会议的架势，我觉得我不适合旁听，便小声跟傅姨说我想上去休息了。

不知道他们昨晚几点结束的，第二天早上洗漱完准备下楼的时候又碰上晨跑回来的江爵，真是充沛的精力啊。

“早啊。”

“早。圣诞照片洗出来了，等会儿吃完饭看吧。”

我立马点头，心想好快啊。

来东山住的时候不多，待的也是固定几个空间，图书室还是第一次进来，第一感觉要比临湖御景的书房大好几倍。三面都是塞得满满当当的玻璃书柜，金色的扶手架安静地立在一旁，宽阔的靠背沙发和方凳看着就很舒服，可以用各种姿势窝在里面看书或看电影，天花板上有收起的投影幕布。

估计江家大部分的书疙瘩都在这间屋子里了，实在放不进书橱的都整整齐齐堆在各种角落里，我随手摸了一下，一点灰都没有，爱干净真是家族传统啊。

江爵让我随便坐，拿起茶几上的白色信封抖落出一打照片，我们俩一块看起来。他身高腿长，坐姿颇为悠闲，我就很难受了，茶几和方凳之间的距离对我来说有点宽，总要伸长脖子才能看清。脚下都是毛毯，想也是特别干净，我干脆跪坐下来双手伏在茶几上。

他看完一张递给我，我还没看完他就放在一边，拢共三十几张照片都铺在面前。我记得他拍的照片数量远比这多，但最终洗出来的这么多张应该都是他比较满意的成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