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1 / 2)
陆远歌迷迷糊糊睁开眼,费力抬头望向柴房那唯一的窗。---外面夜色渐退,丝丝缕缕的红光游荡于云层中。
是天亮了。
他缓缓眨眼,努力从混沌的脑中寻到一丝清明。
几日前他奉命带领天策军北上收复失地,一时疏忽竟误中了敌军陷阱,再醒来时便被关在这柴房中。他曾试图逃跑,但那些狡猾的敌人预料到这点,在每天太阳落山时往柴房中吹入可致人乏力的烟雾。
在被关在柴房的这些天里,他昏昏沉沉,靠着曾经的记忆苟延残喘才活到了今日。
听说人在将死时就会忆起往昔岁月的点点滴滴,所以他也快死了吧?
陆远歌挣扎着爬起,但很快又跌倒在地。这些天他水米未进,再加上那些烟雾,浑身早就没有一丝力气,逃走简直是天方夜谭。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他听见有人在屋顶奔跑,脚步很轻,至少十个人。接着院中涌入繁密的脚步声,一时之间箭矢破空声、铁器碰撞的声音、惨叫声、倒地声不绝于耳,唯独没听见屋顶上的人发出任何声响。他们就像猎手,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单纯的瞄准、射击,就可以让猎物自乱阵脚,然后覆没。
就像开始一样,这场突袭结束的也很快。
有人从屋顶跃下,径直朝陆远歌所在的柴房走来。
是谁?
那脚步声在门前停住,似乎在犹豫。陆远歌倒也不慌,他倚靠着墙,死盯着那扇随时会被人推开的木门。
“吱”地一声,木门被人打开,阳光从门外挤进这间狭窄的柴房。陆远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一时之间也看不清来者的样貌。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认识他。
“小少爷,好久不见。”那人开口的一瞬间,陆远歌浑身一震,无数记忆夹杂着各种情绪涌了上来。
适应了亮光的瞳孔终于看清了眼前人,陆远歌张了张嘴,那两个字却徘徊于喉中怎么也出不来。
十年光阴削弱了他身上的阴柔,多了几分英气。墨发高束,玄衣铁弩,半扇银面覆面无悲无喜,无银面遮盖的半边眉眼如画。
那人将弩换至左手,缓缓向陆远歌靠近,然后如他们初见时的陆远歌一样,朝他伸手,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我来带你回家。”
“苏璟?”陆远歌怔怔地看着那只素净的手,伸出去的指尖微颤。
苏璟握住他的手,稍稍使力:“是我。”
在借力站起的一瞬,陆远歌竟毫不犹豫地一拳挥向苏璟:“你还知道回来!”
这毫无力量可言的一拳并未动摇苏璟半分,却耗费了陆远歌所有的力气。陆远歌这么多天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放松,眩晕间便落入了一个充满竹香的怀抱,而后陷入黑暗。
苏璟小心的抬起左手,不让锋利的千机弩伤到怀中的人,他叹了一口气:“我不回来,谁保护你?”
手中的弩自动收成棍状拿在手中,苏璟将陆远歌打横抱起慢慢走出柴房。
院子里尸体遍地,苏璟抱着昏迷的陆远歌跨过一具具尸体,在即将走出大门时,他停住回头看向站于屋顶同样拿着弩的几个人:“退。--*--更新快,无防盗上----*---”
由于数日的断水断粮,陆远歌的身体早已承受不住,被救下后便开始高烧不退。
苏璟把他送回将军府后的第二日,昏迷许久的陆远歌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房间里熟悉无比的布局有种劫后余生地恍惚。
“醒了。”苏璟推开门,见床上的人靠在床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于是他转身接过侍女端着的药,遣走侍女独自走了进去。
陆远歌接过苏璟递来的药,语气不善:“我以为你死了。”
“命大。”苏璟神色淡淡,自动屏蔽了陆远歌话里的情绪。
“还回来干什么?”陆远歌觉得自己有点像怨妇。
既然没死,为什么十年以来不出现,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
“我答应过陆老将军。”苏璟伸手,示意陆远歌把药碗给他。
苏璟公事公办的语气让陆远歌有些恼火,他重重地把碗放到苏璟手上:“让唐门弟子做我的侍卫,我莫不是怕命太长?”
苏璟把玩着药碗,不怒反笑:“小少爷说反了,苏璟八岁起就是你的侍卫,而后才是唐门弟子。”
陆远歌一时语塞,但又不想丢了面子,于是他盯着苏璟一句话都不说。
“……”陆远歌那宛如怨妇的目光让苏璟有些尴尬,他目光飘了一会儿,最终停在窗边的花瓶上。
就这样,陆远歌盯着苏璟,苏璟看着花瓶,气氛既尴尬又喜感。
终于,陆远歌决定放过苏璟,开口打破僵局:“我要洗脸。”
苏璟如获大赦,转身往外走,还没踏出门就被床上的人叫住:“你就这么走出去?唐门弟子?”
蜀地唐门是一个深居简出的暗杀世家,只收唐姓弟子,对江湖正邪观念十分淡薄,不愿与名门正派打交道,也不屑与邪门歪道来往。他们神出鬼没、杀人于一瞬,在江湖上颇具威名。唐门创立之初,其第一任门主立下十大铁律,凡有违背者皆受重罚。其中第一条便表明了唐门的原则与立场——“门内凡干涉朝政、加入任何势力者,必诛”。正因此铁律,唐门的暗杀任务,无论何人何身份,只要给出相应的赏金,唐门都会接下并在规定的时限内完成,至于暗杀之后的事,唐门一概不管。
苏璟会意,取下那半扇银面放于八仙桌上,遂走出房门。
陆远歌靠着床头,目光停留在那象征唐门的半扇银面上。
也不知道苏璟送他回来时有没有被有心人瞧见,万一被瞧见唐门弟子在将军府中来去自如,那可真的麻烦了。
很快,苏璟稳稳的端着一盆水回来。
“府内那么多侍女,何必亲自动手?”陆远歌挑眉,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璟的侧脸。
就像陆远歌依旧对美人有无法克制的好感一样,苏璟依旧好看的像画似的。不同于幼时偏女气的好看,如今的苏璟多了几分英气。
苏璟捞出温水中的毛巾,拧干,递给陆远歌:“你不喜欢外人触碰与肌肤直接接触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拿毛巾的手一顿,陆远歌的眼中满是惊诧。这个怪癖是他被季清将军收留后才形成的,按理来说苏璟不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