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那一边（1 / 2）
就这样安静柔顺地停靠在温暖怀抱里，仿佛身下是漆黑焦岩，被无边际的海浪拍打得边角光润，天空一无所有的白，黑色沙滩就在身后，天、海与地之间只有两个人相拥，仇恨、纠葛和痴怨都化作清风。
“我没有母亲，只有父亲，然而我身没有他一分骨血，我的灵和肉都来自从未谋面的族人。”
茉慈缓缓说着，库洛洛低低“嗯”了声。
“记忆伊始便是天空中一弯弦月，和父亲如释重负欣喜的笑颜。他告诉我名字，耐心教我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即便那时我情感如木，他也不曾放弃过，记忆中父亲总是在笑。想来第一个深爱的人就是他，可那时我不能体会忠于信仰的死亡，于是，产生了第一次背叛。”
“赫希安应了我的无理请求，抹去我的记忆，让唯一熟悉的人类将我送到别处，结果就是帕里士通捣乱，然后我在流星街遇到你了。”
语气轻快许多，茉慈低头笑了笑。
“帕克把我当作需要照顾的妹妹，十分关切，飞坦脾气坏但其实对同伴没得说，富兰克林在意外的地方很细心，玛奇也有细腻的一面。结识了揍敌客一家子，揍敌客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家庭，虽然他们之间也有对立。”
“为了学习人类的知识，因诺克老师出现了，他是除父亲外的第一个老师，除了最初对于陌生的害怕，他待我如常，也让我见到了和揍敌客不一样的普通家庭，充满爱和温暖，我很羡慕。机械师陶利的技艺让我惊叹，我恢复了他的手臂，也因此和他认识了许多年，不知道他现在和妻子有几个孩子了。”
“接着呀，为了制造公开身份而去唱歌，罗斯普倒是不怕我，他很喜欢自然的未知性，索罗门和旋律都是温柔心善的人，我真的很高兴有旋律陪伴在酷拉皮卡身边，她的笛音是我听过最美的声音。酷拉皮卡...从前也是活泼任性不输小杰的。”
“弗丽达，我所杀的伊洁丽特之女，我称了三天母亲的人死在我手里，然后被爱恋她的利肯达怨念侵袭，或许因此才开始觉醒所谓良知，或者是诱发一些本来就有的东西。我在流星街找到了弗丽达。却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她会死在我之前，并且是因为我而死。”
茉慈直起背，稍稍离开他的怀抱，抚了抚平坦小腹，脸上漾开哀而不伤的浅笑。
“她对于我，混杂了妹妹、女儿和朋友、知己的角色，是无可替代的人。虽从不言明，我对于自己的力量有绝对自信。但没有保住她的生命，直到现在也无法像复活亚路嘉一样复活她。生命的天平公正得可恨，要她活，我必须死，但如果让她得知情况如此逆转，弗丽达大概又会做那日一样的选择，她的性格远比娇嫩面容来得刚烈。”
“没有孩子也不可能有后代的我很喜欢揍敌客的孩子们，当然还有小杰和酷拉皮卡，他们一天天都在长大，酷拉皮卡比我都高了，他真的是个好孩子，或许我也不必拘泥与个体特殊性而长久维持现在的面貌。就像弗丽达说的，要以什么身份自居全凭自己高兴。”
库洛洛笑起来，声音淳厚温润，他问：“想要变老了么？”
“你介意吗？”
“不，”他抚上茉慈的面颊，“只要是你。”
茉慈展颜一笑，眼眸灿如星辰，她扑到他怀里，无比贪恋地说：“我也一样，只要是你。”
听着库洛洛沉稳节奏的心跳，静默片刻后哼唱起人鱼之王赠予的寓言曲，悠远熟悉的调子经她之口无比悦耳，库洛洛侧耳倾听，忽然心头猛地一跳，接着一圈圈晕眩感袭来，视线仿佛要被黑夜遮蔽。
“别怕。”
无力动弹，只能被她抱着，轻轻放在柔软腿上，库洛洛唯一能看清的只有那抹无比温柔的眼神。
“不过是睡一觉，醒来就好了。若有一日，一切终焉之时，你仍想要找到我，金银锭会把你带到我身边。这袋长寿米足以让你活到数百年之后，想要与同伴们分食也可。”
库洛洛用尽全力也不过吐出模糊的一节音，茉慈含着如初一般的笑，吻了吻他额头上的等臂十字。
“无论结果如何，我依然会守在你们身边。死去的人太多了，我需要时间，也请原谅我自私的做法，这是第三次背叛。”
待到库洛洛沉沉睡去，茉慈抱着膝上的人再次望向天空，轻轻唱起未完的曲子。
“你自己尚且都放不开，何必笑我执着。”
茉慈对忽然出现的人不感惊讶，缓声说：“都听到了吗？”
“嗯，”雅利带着海水湿气走近，“死去的人不宜强留，埋葬她吧。”
“她不喜黑暗，我来吧。”
茉慈伸手招来金银锭，让其化作灰白隼，把库洛洛轻轻放在鹰隼脊背上，施以远高于需求的念笼罩其身，好让他安睡到海的另一边。接着如法炮制安顿好罗斯普和婕德。
三只灰白隼很快消失在天边，雅利看向茉慈凝望天边的背影，问：“还想再相遇吗？”
“至少我是这么期待着。”
声线里没有丝毫担忧遗憾，茉慈轻快说着，回头对她一笑，“很奇怪是不是？就算不在一起，我也觉得很满足。”
雅利回以浅笑，眼神宁和。两人极有默契地不再对话，却同样看向天空，直到黎明时分外出的另外两人归来。见到那个高大、黑发黑眼的白袍女人时飞坦和玛奇略微紧张，但察觉茉慈神色放松地站在那女人旁边，也就松了口气。飞坦很快发现这里少了三个人。
“他们呢？”一贯的语气不善。
茉慈召来最后一枚金银锭让其化作灰白隼，朝两人一如既往地温和笑说：“在回去的路上。”言毕进屋，片刻后抱着弗丽达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先一步跳上鹰隼脊背，并邀请他们也过来。
“这里就拜托你了。”
雅利微微仰头，她所看的人正背对着东方晨光，“好。”
很快夜色尽数褪去，与晚霞别无二致的金芒透射云朵，投在他们三人面上。玛奇眉头微皱，身前是头发被霞光染成浅金色的茉慈，而茉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没有什么异常。
——未免太静了一些。
“你...”
不知到底该问什么，玛奇止住了口，茉慈偏过头来，她的皮肤也被铺上柔软的暖金色。
“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飞坦不明所以，狐疑地来回看她们俩，不期然对上如水的金绿眸子，恨恨撇开头，他听到茉慈的笑声。玛奇不再说什么，只是担忧地看着她。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直到天光四射，茉慈抱着怀中瘫软身躯站了起来。
“不用担心。”
茉慈走到鹰隼脊背边缘，浅金晨曦中，转过身来朝他俩展露孩童一般的笑颜。
“能遇到你们，真的太好了。”
彷佛预感到了什么一样，念线和飞坦的手同时伸出，却无一例外扑了空，茉慈已经跳了下去，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入驻新大陆的猎人们早早就投入到了新的一天，半小时后茉慈从乐园与生活区之间的森林走出，正在搜集木料的猎人看见她时有些愣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和她打招呼。
“早，绮多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