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洞达(1 / 2)
枣红色亮泽的秀发如今干枯黯淡,稀疏地耷拉在头皮上,甜美亲人的相貌已完全变样了,与昔日相比,现在的旋律矮丑不堪。茉慈与她四目相对,只觉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不再追问到底什么是“自作自受”了。
“我向索罗门承诺过,你们有难我会出手相助,”想要像以往一样做出念气天使,回应她的却只有疼痛,茉慈无奈失望地低下头,“是念造成的么?”
旋律点头,戴上帽子说:“黑暗奏鸣曲,索罗门作为演奏者...当场死亡,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浑身痛痒。”不再哭泣,她听到茉慈的心跳,又道:“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痛苦?”
茉慈以为她从自己面上看出了痛楚和虚弱,遂用违背念能力誓约的理由回应,旋律听了却叹息道:“我说的其实是内心的痛苦,虽然变成现在这样,但因此得到了新能力,可以‘听到’心音。”
“说来话长,不过,怎么说离不开血和爱。”
重逢并不令人感到喜悦,她们都各自经历了苦难折磨。茉慈从包里拿出怀表和装了血液的香水瓶,一并递给旋律,“拿这个怀表去见尼特罗,就说我希望他帮你。”当初买这块怀表时和尼特罗在同一家商铺里,也算是她的贴身物,何况又夹带了纸条在里面,协会会长应当能找到合适的治愈能力者。
旋律摇了摇头,“黑暗奏鸣曲的曲谱遗失了,我得把它找回来,避免祸害到更多的人,在此之前我想保持这个样子,提醒自己犯过的错。”
茉慈还是固执地伸着手,旋律叹气接下,不等她开口,茉慈接着说:“就算暂时不恢复,也要治疗到不会痛痒的程度才行,对了,你们的孩子呢?”
“夭折了,没能出生。”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茉慈对上旋律哀恸后沉静的眼,“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如果她在的话,那个本应在冬末初春出生的婴孩现在应该快两岁了吧。
旋律勾了勾嘴角,“他死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和我说,但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你,这个东西也要我交给会长吗?”拿起香水玻璃瓶疑惑地看了看。
“嗯,”茉慈深知旋律是豁达的人,可是再豁达乐观,也因痛失爱偶而夜半守在墓前,“交给他,再告诉他最后一个在流星街中南部,稍偏向西的地方,摘掉转化珠就行了。”
旋律点头,“好。”
没有旁的话要说了,茉慈转头看向墓碑,眼光仔细描绘刻印其上的名字,屈膝跪坐,十指交叉而握,低声祷告。
“天之月,地之水,
我等身体在水中诞生
我等灵魂来自天空
愿他的灵魂在月的光辉下
愿他的灵魂在风的怀抱中
回归于天上
愿他再次与我们相聚
我等愿继续与他分享喜乐
共担悲伤
让我以己身之灵为证。”
这是第一次为亡灵祈祷,茉慈睁开眼,她从来没有为人祷告过,祷词从父亲的书上见到过,却没想用在了索罗门身上,抬头望向天空,是个晴夜。想要起身却被疼痛折腾得直不起膝盖,旋律见状扶她的手。
“这样的祷告第一次听,谢谢你来看他。”把茉慈扶起后,旋律退开到一边也望了眼明朗星空。
“或许...”茉慈被夜风呛到喉咙,咳嗽几声,对旋律歉意地微笑,“或许祷告没有起作用,我是由无数人的肉与灵拼凑出来的类人造物。”轻描淡写陈述自己的组成,父亲的能力让他们形体与灵缓慢趋向稳定,同时又向世界各处纳取生灵。茉慈还记得违背血契时撕裂灵魂的痛楚,以及所有封锁在躯壳里他人灵魂钻出、远飞高空的情境。
旋律没有太过惊讶,她的笑容依然温暖,“我认为灵魂是人格、是记忆,是人的意识,所以也认为你的祷告已经生效了。你就是你,我能听到你的心跳,虽然悲伤但仍是柔软的,人生百态,重要的是自己怎么想。”
除了旅团同伴,只有旋律并没有惊诧于茉慈的来历,她坦然温柔地接纳了这样的自己,茉慈回神后讪笑着低头说:“是啊,人生百态...”但无所谓后悔,所有事情既已发生就成定局,尝试着从旋律的话去理解自己,最后在波荡的内心寻到一叶轻舟。
“谢谢你。”一直轻皱的眉终于舒展开,就算经历沉重打击却仍不失温暖人心的能量,茉慈只觉得,旋律才是真正温柔的人。旋律见她面容虽还是苍白,但神采恢复了些,便笑着说:“我也该回去了,希望下次见面时我们都恢复了。”怀表和香水瓶已妥善收回包内。
“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茉慈发觉胸口不自然发热,“能再见的话,我会让一条货真价实的人鱼来唱歌。”
挥别旋律,目送她走远,茉慈这才跌坐在地伸手摁住胸口,难道又有其它后遗症?惩罚?仔细思索着,却想到了最不可能的可能,无内外伤的情况下,胸膛发热是达成血契成立条件的征兆,心脏在形成新的“纽带”。
飞坦从黑暗中现身,见她还是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状似疼痛又好像不是,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