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玄静师太一行与李中他们告别之后,又检查了一下清霜的伤势,发现红肿已经消下去,只是还有小小的一块淤青,疼痛也减轻了许多,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不影响行路。---师太便又给她上了一次药,包扎好之后,让妙音和黛玉一前一后把清霜夹在中间,以便看护照料,大家火速赶往甘肃伏羌县“货郎帮”的大本营。
她们先是北上进入陕西境内,又沿着渭河河岸一路西行,很快便来到伏羌县地界。这一天正午时分,她们正在一条山下小路上前行,忽然听见山那边人声鼎沸,厮杀声响作一片。又可听见许多人敲鼓的声音,鼓声雷动,响彻云霄!黛玉听到这里,喊道:“师太,这恐怕就是‘货郎帮’他们,但愿咱们没有来迟。”玄静师太应道:“说的是,我们快上山去看看。”于是一行人马赶快冲上山去,到了山顶往下一看,果然看见山下河谷的一处空旷地上,有两帮人打斗在一起,激战正酣。其中的一拨人各自都一手拿一个拨浪鼓,一手拿一条齐眉棍,棍鼓配合,有攻有守,进退自如,这拨人的人数大约在五十多人,很明显,他们应该就是“货郎帮”了。再看另一拨人,除了为首的两人之外,装束、装备都十分统一——清一色的官兵服饰打扮,清一色的□□做武器,一看也是个个武艺高强,训练有素,且集体作战的能力很强。他们与“货郎帮”在人数上基本相当。这两拨人在人数上接近,在实力上也是不分上下,在伯仲之间,因此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难决雌雄,正处于一种焦灼状态。再看看两边为首的四个人,武功也是棋逢对手,高下仅在毫厘之间。官兵这边领头的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其中高个的那个体格健硕,高大威猛,却身形灵活,并不呆笨。他不断的从衣袖中发射出一粒粒小圆珠,雨点般的向对面与他对战的“货郎帮”的一位首领射去,每一粒都直奔要害部位。而这边“货郎帮”的首领也非等闲之辈,你看他一手挥舞着拨浪鼓,左右摇摆,上下翻飞,在自己面前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墙,把自己“罩”在后面,同时又用鼓锤、鼓面当做盾牌把对方射来的小圆珠挡回去,使它们丝毫伤不到自己。而且,他另一只手中的齐眉棍又作为进攻之器,不停的袭击对方。双方几十个回合下来,也难决输赢。
再看官兵这边另一个首领,长得就比较古怪,他身材极其矮小,老远看去,还以为是谁家的五六岁的小孩子跑出来玩耍了。但此人的武功却十分了得,可以看出,他的武功远在他的同伴和那位“货郎帮”的首领之上。此人首先轻功惊人,只见他像一只跳蚤似的在天地间飞来跳去,他忽而就地弹跳而起,直冲云霄;忽而俯冲而下,在人群中甚至马肚子下面穿梭,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几乎难觅其踪影。他使一对怪异的月牙儿形两刃弯刀,左右开弓,快如流星。一刀刀划过之后,紧跟着的是一道道寒光闪过,阴气逼人,让人步步惊心!与此人对决,多数人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稍有疏忽,恐怕都会被他斩于刀下,命丧黄泉。那么我们就再来看一看这个人的对手如何。这个小矮人的对手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不高不矮、胖瘦匀称的身形,披一件大红色的斗篷,□□一匹纯白战马,整个人看起来英武潇洒,气宇轩昂。他手持一柄长剑,与他的对手对决,显得神情自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你看他面对对方的步步紧逼,总能在不紧不慢中化对手的招式于无形,好像他每次都能够看穿对手将要使出的招式,先他一步出招,提前化解。因此,尽管那小矮人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不能伤他一根汗毛。
玄静师太看到这里,不禁赞叹道:“这个年轻人真是身手不凡啊,看来‘货郎帮’是不需要咱们帮忙的。”但是她们看着看着,就都有些奇怪,又有些疑惑。因为她们发现,那个披红色斗篷的年轻人无论从穿着打扮、使用武器、武功套路能等方面,都跟“货郎帮”大相径庭,不属一个武林派别。---那么他怎么会跟“货郎帮”并肩作战呢?难道他也是来帮忙的?而就在玄静师太和众姑娘纳闷时,黛玉则骑马冲下山去。师太以为她要去助战,喊道:“玉儿,咱们不必插手。”黛玉没有应答,径直冲下去。
师太她们哪里知道,黛玉—看见那个年轻人,除了疑惑不解之外,更有无比的震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又不能否认铭刻于自己内心深处的记忆,那种记忆已经在她的心灵上烙上了深深的烙印,这个烙印已经同她的生命融合在一起,至死不能消除——这个年轻人太像曾经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一个人了,那个人曾经给她的生命里带去过最纯洁、最无私、最真诚、最烂漫、最美妙的感受和希望,这种感受和希望,是她曾经对于生活、对于未来、对于爱的最崇高、最理想、最完美的憧憬与向往,它像无边的冬日里一缕灿烂的阳光,给她孤寂的心灵带去无限的温暖与慰籍,是她顽强生存下去的勇气的唯一来源和寄托。但是,也正是这个人把这一切美好与希望亲手敲碎,把她推向无边的黑暗与深渊!使她再也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他拯救过她,又摧毁过她。对于这样一个人,黛玉永生永世也难以忘记——不管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抑或是因为爱恨尽逝之后的淡然与历经生命浮沉之后对待生活的通达。今天在这里见到一个和他如此像的人——或者本来就是他——这似乎又根本不可能——无论是不是他,黛玉都毫不犹豫地冲下山去,想离他更近一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但她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对曾经拥有过的短暂却刻骨铭心的幸福时光的怀念?还是她心灵最深处还久久残存着的她自己都从未觉察到的希望之火的重新点燃?她不知道。但她就这样不假思索的冲了下去。她来到离交战双方的阵营二三十步远的地方,已经能看清楚他们的面孔了。那个红衣青年把一股秀发挽起来,在头顶盘了一个整齐的发髻,用发簪固定好,两鬓各垂下拇指粗细的一绺头发至两肩处,其余的则瀑布般披在后背,整齐而不呆板,飘逸而不凌乱。他面庞白晰,漂亮俊朗,男孩所俱备的稚嫩还未完全消退干净,男人所特有的棱角分明、刚毅冷峻正悄悄爬上脸庞,这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当黛玉完全看清楚这个年轻人的长相之后,她彻底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与迷茫之中。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下是清醒的还是在做梦,因为一方面眼前这个年轻人实在让她无法相信他不是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个人,她无法相信这只是一个和他长的非常像的人。她对他太熟悉了,几年的亲密相守,多次的耳鬓厮磨,他的一颦一笑,他的一举一动,他眉宇间的一点儿忧伤,他眼神中的一丝丝喜悦,早已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中了,她怎么会认不出他?但是另一方面,黛玉又实在找不到这个人就是她熟悉的那个人的合理解释。他为何会在这里?怎么和“货郎帮”在一起?更重要的,他为何会有这样高的武功?这一系列的疑团使黛玉跌入了一个迷雾重重的困境之中,无法理清。
而就在黛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听慧灵在后面喊道:“黛玉姐姐,他们都打罢了,你还在看什么?”,黛玉这才回过伸来,发现师太她们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而山下的战事也已经结束,那些向“货郎帮”发难的官兵败下阵来,撤退而去。那个红衣青年正在跟“货郎帮”的首领挥手作别。看看那个红衣青年就要离去,黛玉心中却涌起了许多莫名的失落感,她呆呆的望着那个青年骑马飞奔而去,怅然若失。众人看到她这个奇怪的样子,都很惊讶,玄静师太问道:“玉儿,怎么了?”,黛玉感觉有些失态,赶忙整理好情绪,说道:“没什么。”师太听了,也就不再多问。这时妙音问道:“师太,咱们现在作何打算?”,师太说:“咱们到这儿来,本来是想给‘货郎帮’通风报信,帮他们的,现在看来,他们暂时没什么事,咱们也就不必多事,还是先回山里吧”
于是大家开始往回走。由于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再加上清霜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不宜走得太快,因此她们便不急着赶路,而是放慢脚步,信马前行。一路上,玄静师太同黛玉姐妹几个边走边聊,师太说:“我们这次出门下山也已经一月有余,一路听闻了许多情况,也经历了不少事情,你们有何看法?”。黛玉由于还在陷入沉思,没有开口。妙音恰好正在替清霜整理一处乱了的衣服,也没有先说话。几个小点儿的姑娘见状,就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说开了。灵玉说:“跟那个和尚那帮人的一战真过瘾,同我交手的那个家伙还想偷袭我,结果让我转身一个扫堂腿就给撂趴下了,那家伙一个狗吃屎,两个门牙都给磕掉了。”说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就像清泉流过石子儿一样清脆。莹雪也抢着说道:“是呀是呀,这一仗打得太美了,我的那个对手简直太蠢了,他又肥又笨,还想给我来个黑虎掏心,他的‘狗爪子’还没有伸过来,我的剑已经把他的鼻尖划了一个血口子,如果不是本姑娘手下留情,她的鼻子早就被我划成两半了,还要叫她妈给拿针线缝起来呢。”这话引得其他姑娘跟她一起笑了起来。慧灵没有说自己如何如何,而是说:“只是那个领头的和尚太可恶,把清霜打伤了,下次再遇见,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替清霜报仇!”。众姐妹都应和道:“对,如果再碰见他,决不轻饶。”。玄静师太听到这里,笑道:“好啦好啦,不是让你们说这些的,想听听你们对此次出行的看法,玉儿,妙音,你们两个怎么不吭声?”黛玉见问,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想了片刻说道:“师太,咱们从初次下山到今天,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这两年多时间里,咱们也下来过十来次,足迹几乎踏遍了全国各地,看到的情况我想大家都有目共睹,现在社会是越来越黑暗:朝廷里权臣当道,张宝成一手遮天,权倾朝野,新皇年幼无权,北静王虽然也为宰相,却受到排挤;在地方,官员们都上行下效,只顾损公肥私,中饱私囊,那管百姓死活?天下形势已岌岌可危,如此下去,必定会官逼民反,相信过不了多久,恐怕就会有揭竿而起者。另一方面,张宰相做贼心虚,知道自己的倒行逆施肯定是不得民心,势必要采用高压手段镇压百姓,维护自己的权势。实际上你看,他已经向‘货郎帮’和‘救民会’开刀了。而咱们行事相对低调,又在山中住着,还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一旦让他们了解了我们,我想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大家听了黛玉的分析,都认为她说得有道理,点头称是。妙音问道:“黛玉姐姐,那依你之见,咱们该怎么办呢?”黛玉想了想说:“现在纵观全国的民间组织,都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规模,尤其是‘货郎帮’和‘救民会’,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跟张宰相恶势力抗衡一番,这是可喜的一面;但是这些组织也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互相之间没有联系,各自为阵,不能形成合力,力量就大大的削弱了。如果张宰相他们集中兵力各个击破,那是很容易被剿灭的。”玄静师太听后,欣慰的笑道:“玉儿,你分析问题分析的太精准了,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黛玉还未开口,慧灵却抢先说道:“是啊,黛玉姐姐就是聪明,她就是咱们的军师,是咱们的‘诸葛亮’呀。”莹雪也跟着补充:“并且,黛玉姐姐武功又最高,还是咱们的‘穆桂英’呢。”师太跟两个小姑娘这样一夸,倒把黛玉夸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半天不好开口。玄静师太见状,温和的笑道:“玉儿,大家说的都是实情,你别不好意思,你就再说说你的想法吧。”,黛玉这才接着说道:“师太,目前咱们虽然还没有引起张宰相他们的注意,相对安全无事,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就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只管看着事态发展而无所作为。所谓唇亡齿寒,如果张宰相剿灭‘货郎帮’和‘救民会’等组织,咱们也决不会幸免。所以我想咱们不如这次回去,作短暂休整,然后赶快再下山,在各个组织间走动走动,做做联络事宜,让各组织之间有所联系,达成一个互帮互助的协议,一方有难,各方支援,这样拧成一股绳,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师太高兴地说:“好,就这么办,现在先回山里。”。
于是一行人马往山里走去。虽然她们不急于赶路,但是由于大家都骑着快马,所以一路上只花了六天的时间,于第六日临近晚饭的时间便回到了家里。吃过晚饭,灵玉等小姑娘顾不得一路劳顿疲惫,都兴致勃勃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向山上的姐妹们讲述起她们在山下的所见所闻来。在讲起与刁飞虎他们的作战情景的时候,更是描述的绘声绘色,把山上的小姐妹们听的津津有味,尽显羡慕之情。师太,黛玉,妙音等由于年龄稍大,就相对矜持一些,兴致没有那么高昂,没有过多的插话,坐了一会儿,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这里单说黛玉,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她和衣躺在床上,尽管十分疲惫,却心潮起伏,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她身体越是困乏,头脑却越是出奇的清醒。她闭上眼睛想努力睡着,可是刚一合上眼,那天那个红衣青年的影子就会马上浮现在她眼前。或者更确切的说,自从那天之后,那个影子就根本没有离开过她,而是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只不过在她现在独处的时候,变得更加清晰罢了。那个影子不断的在她眼前闪现,挥之不去,而且越来越清晰,它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像是被放大了一样,清楚的展现在黛玉的眼前,又慢慢的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人的动作,神情重合,再重合,最终完全变成了一个人……黛玉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默默地念叨:“难道他真的是宝玉?”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的,不会是他,他不会武功啊。”。但是黛玉又实在无法抹去宝玉曾经刻在她骨子里的印象,“那么天下真会有长的如此像的两个人吗?即使外貌长得像,连神情、动作都会一模一样吗?至于武功,我原来不也是一窍不通嘛?”。想到这里,黛玉的心里竟涌起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慰,连她自己也搞不清这是为什么,是她希望那个人就是宝玉?但她马上苦笑了一下:“唉,是他怎样,不是又有怎样?于我又有何干,我与他之间的一切早已成为过眼烟云,烟消云散了,我还在意是不是他干什么呢”。她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想抛却这斩不断、理还乱的情绪,却怎么也无法做到。
睡又睡不着,黛玉索性起身下床,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倚窗而立,想看看外面的夜色。此时正值夏季,山上却并不闷热,反而有些凉爽,很是舒适。恰好今晚又是七月十五月圆之夜,天气又格外晴朗,广袤的天空中没有一丝儿云彩,显得干净、空灵,一如一汪没有边际的湖水倒挂于空中,蔚蓝、清澈、静美。那轮圆月看起来就像没有任何依托的漂浮在空中一样,在明净的天空的衬托下,洁净、明亮、耀眼,由于它的光芒,星星就似乎有些稀少。它周围的星星显得有些暗淡,而远处的星星则好像被人擦拭过似的,却特别的亮。天空下,月光使各种物体——远山、近树、田地、河流等等,都展现出它们的柔美轮廓,但是又不能清楚的看到他们的清晰面貌,这反而更增添了一种朦胧美——夜色掩盖了一切白天能够看见的丑陋的东西——干枯的树木,破败的房屋……就像一幅美丽的风景画一样,只把最美的一面呈现在了人的面前。黛玉沉浸在这静美的夜色中,慢慢的,她的心灵也空灵起来。她轻轻地抬起头,让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纯情娇美的脸庞上,她整个人似乎就透明了,全身不染任何尘埃,一如这干净的夜空。此时,这个纯洁善良的少女已经忘却了一切伤害和仇恨,只记着曾经在生命中经历过的真诚、善良、美好,就像今晚月色下的夜景,只把最美的一面供人欣赏,给人带来心灵的愉悦。她在心中默默地真心祝福:“宝玉,不管那是不是你,不管你现在身处何方,我只希望你和宝姐姐幸福、快乐、安康!”之后,她轻轻的上了床,甜美的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