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这个吻带来的触感谈不上有多明显,因为实在太短暂了,就好像只是风带来一只振翅的蝴蝶,而蝴蝶骤然路过他的嘴唇。
但季风知道又不仅是这么简单——哪只蝴蝶会舔走他的眼泪呢?那一定是只色蝶!
他先是完全呆住,连眼泪都忘了流,然后脸色爆红,在夜色里遮都遮不住。
“你、你为什么亲、亲我啊?”季风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指腹仿佛都能感受到另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一样,被他问的人却一脸轻松,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神态自若,他竟然还反问自己:“你不知道吗?”
季风上身穿了一件浅灰色连帽衫,穆宁伸手替他戴起了帽子,软榻的帽檐盖住了他的额头,有些碎发从边沿支出来,季风的眼睛努力从遮挡物中望出去,这使他好像变成某种丧失了对危险的感知力的小动物,仍然一脸无知懵懂地望着猎人。
穆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今晚第多少次叹气了,“季小风,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吗?”
季风觉得他这是在耍滑头,这问题明明是自己先抛出去的,怎么又被他抛回来了,他急急辩解道:“可是我——”
他‘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颓然地垂下脑袋,不愿意再说话了。
穆宁在等他回答的时间里,一颗心煎熬得像是在做反复上抛运动,看见他低头的样子,这运动戛然而止,叭唧一下将他的心摔在了地上,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季风,“季小风,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季风无助地揉了下眼睛,继而仰头看他,用一个他们彼此都熟悉的动作,他轻轻抓住了穆宁的衣角:“我好像很多事情都不懂......我不懂为什么我不可以是妈妈亲生的小孩,我也不懂为什么我要变成被指责的那一个,我更不懂为什么不想让你看见如此难堪的我。“他说:“我什么都不懂,大概因为我是个笨蛋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带着碎光的茫然,穆宁心里一痛,拉住他的手臂把人把自己怀里带,他的一只手紧箍着季风的腰,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力道大得两人相贴的肋骨都隐隐作痛,但他们谁都没放开。
穆宁心想,你怎么会是笨蛋呢,你简直太聪明了好吧,聪明到一句话,可以让两个人难过。
“算了,想不通就不要想了。”穆宁在他耳边说道:“什么都不要想。”
季风的声音闷闷的,贴在他胸膛上,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来的:“那如果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
“我会。”他说:“我会告诉你。”
回到学校的时候,张姨早就睡下了,只在外面留了一盏灯,灯下环绕着孜孜不倦往前扑的飞蛾,这点微弱的光连院子都照不全,季风领着穆宁去洗漱,他这会儿倒是恢复了平静,只是觉得自己刚才哭得太丢人,所以一直低着头闷不作声地走,偶尔开口给他介绍:“这是水井,平时喝的和用的都在这里的打,旁边是张姨做饭的地方,后面有一块菜田,只种土豆——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们一天三餐都吃土豆,清炒的,炖的,烧的,白水煮的,反正土豆最顶饱了。”
他开了个头,就停不下来了,变成一个小话痨:“张姨说过两天去买两头小猪喂着,小猪诶!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猪崽,粉红色的,张姨说这样剩的饭菜也不用扔了,可以喂给小猪,哈哈哈哈其实我们平时根本剩不了多少饭菜的,看来小猪要饿肚子了,不过我可以割猪草给他们吃,对了!你见过猪草吗?就是......你笑什么啊?”
穆宁由开始的轻笑变成大笑,季风怕吵醒张姨,连忙让他小点声,“你别笑了,我说的很好笑吗?”
“不是,是你太可爱了。”穆宁憋着笑道。
季风被堵了个正着,又听见他说:“怪不得瘦得这么厉害,原来是一天三顿都吃土豆。”
季风下意识地解释:“也不全是,偶尔也吃肉的!”说完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瘦了?”
穆宁停在他身后,说:“我抱过你啊,还能不知道吗?”
季风想起刚才路边的那个拥抱,又红了脸,只好把头埋得更低,借着帽子的遮掩,尽量让自己语气如常:“很晚了,赶紧洗漱睡觉吧。”
说道睡觉,这又变成了一个难题——学校里就两间宿舍,一间是张姨和刘媛睡的,另一间就是季风睡的了,标准单人床,多塞半个人都困难。季风愁苦地想了半天,最后趁穆宁去冲澡的时候吭哧吭哧从教室里搬了两条长凳,然后拼在床边,勉强拓宽了小床的面积。
穆宁洗完澡,季风也想进去洗,却被他拦住了。
“根本就没热水,你平时也是用冷水洗的?”穆宁皱着眉,指尖还带着凉凉的水汽,季风挠了挠头说:“不是啊,可能是晚上了吧,白天有热水的,没关系,你先进去睡吧,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量带着往后退,穆宁抓着他的肩膀说道:“那就白天洗。”
季风不干,去推他的手臂:“你都能洗,凭什么不让我洗!”
“我和你能一样吗?”穆宁用眼神镇压他,手臂上肌肉鼓动,季风只觉得自己捏到了一块石头,又听他道:“再说了,我不嫌你臭。”
反抗无果,最后季风只能气鼓鼓地睡在小床上,努力把自己往墙边靠,希望能留出足够的位置来,好让穆宁睡得不那么难受。
房间里没开灯,但并不像城市里那样完全黑下去,只有一层薄纱的玻璃外透出淡淡朦胧的光来,穆宁望着那光,身边是季风时不时移动的簇簇声响,哪怕被硬板凳硌得腰疼背疼,他竟然有种难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