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2）
他这一声狮子吼似地，声音大，其间威胁意味也浓厚。别说李丞四，就是陈明礼，也被吓得一震看过去，
李丞四挺直背昂着头，看对面壁纸上的画，不看章泽楷，没坐下，却也没离开桌边。
“我，”陈明礼试图缓和气氛，然而刚说了一个字章泽楷筷子叭一下按桌上，瞥他一眼：“你把嘴给我闭上，就是你给惯的。”目光投回李丞四，“老子今天必须得跟这人说道说道，难不成真让他尾巴翻天上去？”
旁边传来牙齿咬合咯咯作响的声音，陈明礼转过头，发现李丞四高昂着头，垂放在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他不想这人难过，站起来去牵人的手，笑：“我们出去走走呀。”
后面一声高喝：“谁也不准走！赵副官！”
小厅里钻出个分头，腿一并手一举，敬个礼，瞬间一身铜臭抖落就又是个军人了：“在！”
章泽楷盯着牵着手的倆人，目光阴翳：“去卧室把老子枪拿下来，我看今天话不说清楚谁敢出这个大厅！”
陈明礼是不怕他，一是因为沈得意跟着赵廷册也上楼去了——甚至还领先了一步，章泽楷有枪，他也有枪，怕什么。
二是他知道就算现在章泽楷手里有把上了膛的枪，也不会真把板机扣下去。
于是想拉李丞四离开，想着让大家都冷静一下：“我们出去走走呀。”
话音刚落一直僵持不动的李丞四猛地转头看过来，眼里冒着火，甩开陈明礼的手：“你少在这和稀泥！”接着看向章泽楷，冷笑：“你今天最好打死我，今天谁不开枪谁乃求货！”前无仅有竟说了脏话。
口头上章泽楷不可能吃亏，挑起眉毛也冷笑：“呵，乃求货？就你这样娘们兮兮的货色，扔胡同里腿一岔一年能修一座祠堂你信不信？”，是专门往李丞四痛处扎——你不是觉得只有一张脸在兔崽子面前没信心吗，那我就给你怼死喽。
“你！”一股气冲上头顶，李丞四涨红了脸，捏着拳头全身簌簌发抖。
“我？”章泽楷截他的话，笑容愈加嘲讽：“我什么我，我章某人行得正坐得端，可不会某些人那样把主意打到一个小孩儿身上。”他很多话藏肚子里许久了，是不吐不快。
“我觉得，”陈明礼不死心，试图隔开这倆人。
结果，李丞四瞪他，章泽楷也让他：“那边凉快呆那边去。”
手一指左右无措的陈明礼，章泽楷对着李四继续冷笑，“你真以为他不明白？他是呆，是轴，但不是傻。你别不识好歹一而再再二三欺负利用他。”
李丞四拳头捏得死紧，话从齿缝中挤出：“我怎么利用他了，我利用他去打胜仗，我利用他看他威风凛凛盼他功成名就，我希望他好是害了他？”
章泽楷横眉冷对：“那你就自己去，你要功成名就，你自己去，威风凛凛也好马革裹尸也罢，你自己去面对，是死是活是你自己造化，不要指望他。”
“他不会输！”李丞四提高声音，一字一句，“他也不会死。”
章泽楷上下打量这个跟自己狡辩的公子哥：“他不会？往小了说你家老五，往老了说我家老头，哪个料到他们会死？我家老头才五十出头，老狐狸，出行我都不知道行程，不照样死了？就是我，十之**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丞四脊梁笔直，坚持：“但他不会。”
“他陈明礼也是人，”章泽楷坐了回去“也是血肉之躯，怎么就不会了？你们不能这样骗他，骗得他哪天真以为自己刀枪不入迎着别人枪杆子忘了躲。”眼神若有似无往背对自己的陈明礼瞟，这话不只是给李四，也是对这个不知惧的兔崽子说。
李丞四咬紧腮帮子，噤了声，但并不服气了，只是跟不上章泽楷的话，他有些糊涂了，甚至真的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骗了陈明礼。
“你看看他脑瓜子后面，”章泽楷指陈明礼后脑勺，“你再看看他身上。你问问他，那些伤疼不疼。”
李丞四看站自己跟前的人，仿佛做错了什么似地拘束地站着，看自己看向他眼睛一弯给了个大得近乎傻气的笑，
“转过去。”他叫这傻子。
陈明礼乖乖转了过去。
视线定格在这人后脑上，这时候他才发现头皮上面有着个拇指大小结痂没掉干净的疤，这一片头发也比其他地方短许多。
“你看，这么明显的伤痕一下午你都没发现，”章泽楷脸上毫无表情，阐述事实，“不是你看不到，是你内心里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他生他死，你不在乎他病他痛，你只在乎他能给你带来什么，给你们李家带来什么。”
李丞四几乎是惊叫着反驳：“我没有！”，一把捂住了陈明礼的耳朵，但又找不到理由解释为什么自己到现在才看到陈明礼脑后的伤。
‘说些什么，解释啊！赶紧解释啊！’他催促着自己，怕陈明礼听信了章泽楷的话。
“你要真在乎他，就会让他去找他弟，你要真在乎他，就不会只在乎自己的感受。”章泽楷好整以暇，看李丞四在自己话语下越发慌张，“你要真在乎他，就不会现在又来给你爹做说客把他往那个乱局里赶。”
他这些话开始让李丞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乎陈明礼。
自己是真的喜欢这个人，
还是只是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希望。
他确实是想着让陈明礼回去，不是父亲说了什么。
是他自己想让人回去。
因为陈明礼可以做到，他与自己不同，是注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的人。
虽然确实也想着陈明礼回去后父亲会再考虑一下自己。
他不是认为自己的厂被夺走是陈明礼离开湖北的错，只是，如果陈明礼回去了，父亲一定会再考虑一下自己。
两全其美，有什么不好。
“我，”在章泽楷一句句声讨下，他几乎是陷入了绝境，如果可以，他想把陈明礼藏到怀里奔离开去，不再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利用这人，也不用再担心这人哪天离自己而去。
但他不可以，他秤砣一样扎在原地没有挪脚的力气，像众目睽睽下被扒落一身衣裳，无寸布可以遮羞，只唇干舌燥地，“我不是。”语气飘忽，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不是？”章泽楷做惊讶状，“那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李丞四哑口无言，脑子里纷乱不已，却又理不出半点头绪。
“坐下，别一副可怜样，谁欺负你了似地。”章泽楷左手摸了摸须尾，右手当空往下压了压，让李丞四坐回来。
放开双手，李丞四默默拉近椅子，又坐了回来。
之前他手使了实劲，陈明礼也不知道他倆最后说了些什么，等耳朵重获自由时李四已经又坐到饭桌跟前去了。想了想，他什么都没问，朝两边一笑，也坐了回来，夹了块已经有些凉了的排骨塞进嘴里。
“你看，”章泽楷示意李丞四看旁边人腮帮子鼓起的馋猫模样，“就他这样子，一顿不吃肉就说我虐待他，你还把他往那个山沟沟里赶，到时候被瘦得比以前还可怜。”
是个一点不好笑的笑话。但李丞四笑了，僵硬地扯着嘴角，很勉强的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