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1 / 2）
碧波之下，金竹宫中。</p>
巨龙睁开双眼, 看着眼前的两位凡人。</p>
他们可真小啊, 小到他稍稍抬起脑袋，就会从一个小竖条变成一个小黑点。</p>
敖源眼瞳微动,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弱小的凡人了。</p>
“凡人, ”巨龙有些疲惫的微阖双眼，“你们来此, 所为何事？”</p>
两人对视一眼，赵雪明上前一步, 开门见山地道：“前辈，岸上渝州城突起大雾，数百万居民被卷入雾中生死未卜。我们于雾中见到龙君虚影，一路寻来此地, 想请前辈收了神通。”</p>
巨龙缓缓地眨了眨眼：“岸上凡人之事, 与我不相干。可你们既然有能力寻来，我却能帮你们这个忙。只是在此之前, 你们也得帮我一个忙。”</p>
他说着话, 似乎挪动了一下身体, 黑暗空荡的房间之中，突然响起了巨大的哗啦声。</p>
“听, 这些锁链弄得我很不舒服, 我需要有个人帮我解开它们。”</p>
敖源的声音又轻又柔, 带着些微微的沙哑, 在不断回荡的锁链声的衬托下, 听起来不具备丝毫的攻击性。</p>
甚至显得温柔又疲倦，令人提不起丝毫拒绝的心思。</p>
可眼前的两个凡人，却谁都没急着帮忙。</p>
裴钰落后半步站在赵雪明身后，听他语气诚恳地说道：“前辈，这些锁链是神造之物，我们解开它需要时间。时光匆匆、凡人日短，请前辈先收了雾气，再允我们寻求解锁之法。”</p>
敖源瞳孔微缩，他慢慢抬起他巨大的头颅，居高临下地道：“既不愿意，尔等自可离去。”</p>
“前辈——”</p>
赵雪明的话被敖源毫不留情地打断：“或是你们也想在龙宫里少住一二？”</p>
“如此……便打扰前辈了。”</p>
赵雪明做了个眼色，裴钰微微点头，跟着他转身就走。</p>
可两人没走几步，就见房门之外寒气氤氲、不见金竹。</p>
这条龙根本没有表现出的那样温柔和蔼。</p>
敖源看着他们在门口停下步子，慢吞吞地问：“人不救了？”</p>
“前辈，您是龙，对于我们凡人来说，龙的意义总是格外重大。”赵雪明转过身，脑筋急转。</p>
这条龙被锁在此处数千年，记忆之中少有快乐之事。</p>
对这种经历坎坷的真·老妖怪，假话哄骗无用，甚至很可能激怒它。</p>
可若是说实话，也有可能因为回答得不称心而惹怒他。</p>
但……记忆中说，他是四龙之一的济水龙君？</p>
四龙、济水……</p>
赵雪明心念转了几圈，才打定主意，认真地道：“所以我不欺骗您……在确定您对人类毫无恶意之前，我不会帮您。”</p>
敖源似乎笑了一下：“你小小一个凡人，又如何确定？”</p>
赵雪明站在巨龙眼前，背脊挺直犹如一柄细瘦却锋锐的尖刀。</p>
他仰头看着敖源，轻声却坚定地说：“天道之誓。”</p>
“哗啦——！！！”</p>
锁链猛然相撞，敖源双眼死死盯着他：“你好大的胆子！”</p>
怒喝之中，竟有雷声轰鸣！</p>
“前辈乃是龙君。华国人自古以来便是龙的传人，乃龙之子民。如此算来，前辈当是我辈老祖宗。”赵雪明蓄力至极，面上却淡定自若地攀着关系，“子孙对着祖宗，自然是不敢说假话的。”</p>
哪怕裴钰早就得到他的暗示，此时也惊得不行。</p>
每一次当他以为自己对赵雪明又了解了一分时，赵雪明就会打破他的认知。</p>
这令他一时间又是担忧、又是想笑，赵雪明怎么就能这么大胆？</p>
敖源似是被气乐了：“你这凡人倒是油嘴滑舌、胆大包天！我若不允，你又当如何？！”</p>
“那就只能请祖宗……在这里再待上三五百年的了。”赵雪明慢条斯理地说。</p>
“岸上的人也不管了？”</p>
“不管了。”</p>
锁链的哗啦声再次响起，敖源低下头，一对浑圆的双眼牢牢地紧盯着赵雪明：“看来数百万人的性命在你心里，也不值当什么。”</p>
“老祖宗有所不知。”赵雪明格外淡定，“这数百年人类文明发展迅猛。您所熟悉的这片土地上，现在生活着十五亿人。我作为人类之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却不能拿十五亿人来冒险。”</p>
“人命在你心中既有轻重之分，又何必惺惺作态。”敖源轻笑了一声。</p>
锁链似是捆着他不舒服，他又趴了下来。巨大的头颅落在二人眼前，双眼轻闭，却是不想再说话了。</p>
赵雪明恍若未见，直接承认道：“人命在我心中并无轻重之分。我之性命与他人之性命也并无不同。但一百万与十五亿，却是切实有大小之别的。”</p>
“慷他人之慨。”敖源轻哼了一声，“若是岸上之人死绝了，你又当如何。”</p>
赵雪明想也未想，从容地说：“自是一同赴死。”</p>
偌大的房间之中回响着赵雪明的回答。</p>
敖源睁开眼，再次扫了他一眼。</p>
半晌后，这位龙君又语带缱绻地问：“你身后的这位小朋友，也愿意陪你去死吗？”</p>
赵雪明刚要回答，敖源就道：“你油嘴滑舌，惯会蛊惑人。让他自己说。”</p>
“……”裴钰抿了抿唇，对上了赵雪明转过来的视线。</p>
“大胆说。”敖源轻声蛊惑，“你说得我开心了，本君或许会考虑满足你的愿望。”</p>
他在“你”字上放了重音，暗示意味不言而喻。</p>
裴钰又看了看赵雪明。</p>
赵雪明神色如常的看着他，双眼中不含丝毫额外的情绪。</p>
就好像无论裴钰说什么，都不会动摇他的本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