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白(1 / 2)
叶迩猛地一声吼,叶婉婉霎时不敢说话了。
他手里没喝完的啤酒被他捏得变形,溢出来的酒水就淋淋漓漓的挤满他的手掌心。
再开口,他的声音有如生铁,“邰庄那天晚上天很热,人都在外面院儿里唠嗑吃西瓜扇扇子,屋里只有老爷子一个人,当时他半靠着床坐着,对面电视开着中央一套,人醒着——我从小就不知道跟他说什么,那个时候更说不了话,就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感觉老爷子可能是想躺下,就走过去想把床放下,你猜我走过去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一只苍蝇正落在他右脸上,他当时就这样——”、
叶迩面无表情把头一偏,缩着脖子把头歪在肩膀上,“一边脸能动,一边动不了,他就一直抖、抖、抖,想把苍蝇抖掉。他嘴合不上,露出一截舌头,死肉一样,硬邦邦地搅来搅去,收不回来,说不出话,只有口水在往下淌……”
叶迩红着眼,抬头看着叶婉婉,露出一种难以辨认的情绪,“你知道你爷爷年轻时候是什么样的人吗?”
叶婉婉讪讪摇摇头,不敢说话。
叶迩一抬声音,大逆不道地口出狂言,“叶卫国他是个造孽的人!”
屋里空调不大,这一声嘶吼让叶婉婉直接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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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卫国……年轻时方圆几里村里村外一声叶三哥!顶天立地,一呼百和!邰庄那么多姓邰的,只有他一个姓叶的攒了那么多家业,有那么多出息的儿子……叶婉婉你不懂!你没被你喝醉的亲爹拿刀比划过,没在后面被追着喊’小兔崽子我宰了你!’,一跑跑出半里地最后摔进泥塘里……你五岁的时候,学前班同桌男生用铅笔尖扎了你,你回家都是要哭的!我大哥都是要去学校给你出气的!”
叶迩有很多面孔,可是那一刻,叶婉婉感觉他像一个冤屈的亡魂,刚涉过乌黑的冥河,带一种不可理喻的恶。
叶婉婉道,“就因为这个?你也说了,当时是爷爷喝多了!”
她已经不记得叶迩说的五岁的事,也不记得她爸曾经去她学校给她出过头,但是如果只是因为拿刀比划这个,她觉得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她爸爸说过,就算一个人年轻时候做过错事,他们老了也是会悔的,心气儿往往比寻常老人还软。
叶迩麻不不仁地笑了,“是啊,不至于此,所以我只是买了瓶耗子药,放在他手边,我又没喂他喝。”
他的冷酷有种狡诈的温柔,轻飘飘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叶婉婉无话可说,低着头,抓着手机就想走,好像她今天提起这件事就是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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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迩却从小冰柜里给又扔给她一瓶啤酒,正扔进她怀里,冰凉的铝制金属魃得她一个哆嗦。
“你爸是个挺好的爹,这个我一直都挺敬佩的,叶卫国还真养出个正常人。”
叶迩拉家常的口气,自己也新开了一听,举着酒跟她遥遥一碰,“成年人一般都又聋又哑,你爸不是,看你的性子就知道被娇惯得很好。”
叶婉婉皱眉,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当时你太小,估计不记得了,我小学最后两年是从市里转回镇里的,因为我总是住你家也不是办法嘛,你奶奶说镇里也都是来的新老师,学费便宜很多,也不用我来回通勤,回家还能帮着看看果林什么的,就让我回去了——那个镇上的班级,我一个新来的,长得还比其他男孩矮一点,就很多人针对我,受过很多……怎么说呢?”
叶迩半捂着嘴,沉默地想了一会儿,“千奇百怪的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