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有的人就那性格,遇上难处不好上前便干脆退后——搁井然身上就更惨淡:他甚至都不敢贸然往后退。
这种进退维谷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毕竟井然在专业与事业上一直还算顺遂,而他的过往情史更是清白到近乎寡淡。
故而当他意识到“这样”真的不好时,顷刻间他精准回溯到过往每一个令他感到两难的选项前,接着井然发现他眼前这位、搞不好比过去所有问题加起来还要棘手。
他自己还乱着,根本无法应对。所以他对章远发来的语音请求视而不见,等那边识相地挂断语音,才斟酌着给人打字——没事,我不介意。刚去洗手间了,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那边章远本就是怕自己语气太冲、错将火撒到井然身上才急着解释,既然井然都说了不介意,他自然不会不识趣到“这么晚”再给人拨一通过来。
于是井然看到屏幕上弹出一句“晚安”,他直愣愣定了这两个字好久,在屏幕黑下来时蓦然起身,——去厨房里找蜂蜜了。
人有时候需要甜头,并且是物理意义上的“甜”。
——井然第一次知晓这个道理时,正是母亲被巨大的生活压力压垮时。
这个压力并非出在经济状况,事实上早逝的父亲除了钱、几乎什么都没给这个家留下;但也正是那巨额的遗产,要求他们娘儿俩挺直了腰杆、在一切觊觎着这笔遗产的亲戚们眼中过得更体面。
那时井然还小,母亲遣散了家里的佣人,带着年幼的他住在偌大的豪宅。婆家的妯娌不允许继承遗产的母子俩将之出售变现,更不允许井然的母亲走出丧夫之痛——去认识新的异性、展开一段新感情。
从那时起,井然偶尔会看到妈妈睡前去厨房吃一口蜂蜜,小小一个井然也学着妈妈那样含着一口甜去睡,从没想过他的母亲是因为什么而觉得苦。
但即便是那时候的井然也能感觉到:他的母亲就像一段害了白蚁的老树根,扎根在原地所以挪不动脚,并被生活一点一点、从内而外蛀个精光。
待到井然成年、出国念书、留洋归来。
时间无法抚平伤痛,但总能公平地带走年迈的对手——井然祖父母相继离世后,父亲那一支血脉便像是从他们生活中抽离,井然的母亲更是毫不犹豫地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将困扰她大半生的豪宅抛售。
——但她实在是太渴望解脱,没跟远在海外的儿子商量就做了决定。以至于井然直到后来回国、刷指纹进不了大宅的院门时,才知道他已经跟他的“根源”与“过去”断舍离。
那晚井然买了一大瓶蜂蜜,他在母亲特意选租的单身公寓里坐了坐,然后抱着沉甸甸的瓶子去酒店开房。
卖房的钱和他父亲留下来的遗产仍旧够他在任何一个大酒店里最好的套房住一辈子,但他仍旧感到无法言语的憋闷——
过去他以为自己是那个大宅里的一根刺,只要拔掉就会好了;但真有人将他拔掉时,他却发现自己不是刺、而是扎根在那儿的一株苗儿。
——井然在第一次体会到令他不得不靠吃蜜缓解的苦痛时,他抱着蜂蜜一口一口吃了半罐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