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拳风扫到，那少年却翛然不见踪影，我一拳挥空，立时停住脚步，趁着身上冲劲还未散去，回身便一掌上挑。

倘若真是唐门弟子，纵然习得鬼隐身法和鸟翔术，一息之间，也难逃出这方寸之地。

然而晨风柔柔，这一拳却也挥了空，目光所及之处连个鬼影都无，我不禁心惊，怎会如此？

纵然是鬼隐身法，施展出来不见身形，也无法一瞬间脱开身周三尺，三尺之内一拳挥出便可迫他显露踪迹，如今骤然失了踪影，一时我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莫非......是遇到了鬼？

我不由被自己这个猜想吓出一身虚汗，我自小便怕这些牛鬼蛇神的怪事，此刻场上惟有飒飒的冷风穿堂而过，阵阵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上身，仿佛真的是见了鬼一般。

未曾想还会有如此诡事发生，纵使我方才怒火中烧，现下心中也变成了恐惧，我僵着身体不敢回头，木木的呆站在原地，害怕那鬼其实一直都在我身后，心中不由打着退堂鼓，想回到小木楼，此刻娘必定还在纳衣裳，只要能找到娘，拿起她的千机匣，便是什么妖魔鬼怪我也不怕。

此刻我便觉得自己像个魂灵，轻飘飘的没了重心，半是无措半是惊慌的矗立在原地。

正当我准备迈开步子，逃离这块令人生惧的校场时，突然听到了风中传来的一句话，近在咫尺，又好像是隔着天际。

他说，“小杂种。”

恍惚中，我似乎听到了什么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被身体磕在石砖上的闷响掩盖，胸中传来难以平息的冲动几欲将我撑裂。

我像个被抽走魂魄的娃娃，脑海里一片空白，耳蜗中铺天盖地的巨响湮灭了一切感官。只有疯涨的眼泪和酸胀的感觉在眼中聚集。

剩下的，我甚至已经不清楚我在做什么。

底下青石震动，随后我被人从他身上扯下来。四面逼人的雾气渐渐散去，场中多了许多成年的大人，隔着那样的人山人海，我看清了他的模样，看到他撑起身捂着嘴猛咳，苍白的脸颊上唇角鲜红，脖颈一圈很快泛紫的皮肉，还有放下手望过来的眼。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种眼神。

是娘把我抱回阁楼的，我哆哆嗦嗦的靠在她怀里，耳边断断续续听见有人粗重的喘气和哽咽声，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眩晕感。

直到我娘将我放在床上，用棉被裹住起身去倒水。我缩在床角，怀里抱紧爹送来的竹筒，心里才慢慢缓下来。

我渐渐的听清，那一声重过一声的喘息和啜泣，原来是我自己发出的。

我娘把水放在我嘴边，想让我喝上几口，我只感觉喉咙里哽咽的厉害，张不开嘴，便转过头去把头埋进被里。

娘轻叹一声，拿起腰后的千机匣放进被里。

我接过它，搂紧这两样东西，想起那些被人追着骂的时候，渐渐的又哭了出来。

哭着哭着我便憋不住内心的委屈，膨胀的酸涩在胸中鼓荡荡的，越来越大。我想起了许久未见的爹，还有率性耿直的蒋伯伯，甚至是君山上水汽弥漫的芦苇荡，那里的每一样，就连人都比这里的好上千百倍。

我越哭越大声，始终闷在被子里。

我一直为只要是在被子里，外面就听不见我哭的声音。

脑中满涨的过往雪花一样杂乱无章的闪现，我又想起那个蓝衣的人。胸中的酸涩无以复加，甚至涨的脑仁疼，原本清晰的影像也被迅疾涌出的眼泪模糊，那双冰冷的眼却如何也忘却不了。

还有我娘打他的那一掌。

我看到他的左脸迅速的肿胀起来，被强劲的腕力震得一时无法自控，直到靠上木桩才勉强站稳。

要是我爹在，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想到我爹，又想起了跟他丐帮的日子，这时即使是叫我钻猴子洞我也愿意......

我原谅他了......

我不想待在唐门，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爹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接我们回去啊？我好想你。

抱紧怀里的竹筒和千机，我凑过去嗅嗅，竹筒上似乎还残留着爹爹的气味，掺杂着弩机上娘的气味，它们是爹爹和娘的......

它们会保护我，就像爹爹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