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2)
泪亦有哭干的时候。---
竹惜玉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把眼泪哭干,仍无法释怀心中的悔意和自责。
已是无力的竹惜玉跪着斜靠在回廊的柱子上低低抽噎,此刻的她甚是狼狈,精神涣散,若是没有那根柱子,她必定会倒下去。
就在这时,秋水阁院内突然一阵喧闹,二郎、英卫一大帮子人急匆匆地回来,他们个个脚步沉重,似乎连脚上也带了沉重的情绪。
二郎经过回廊,余光扫到缩在廊下的竹惜玉,他似乎想要停下,但很快又穿过回廊,走进屋去。
竹惜玉见期盼已久的二郎终于回来,她登时有了力气,腾地站起来,欲喊声二郎,却瞬时被二郎身边一个老者投射过来的严厉目光给制止住了。
这位老者身穿绿色官服,头戴官帽,一缕稀薄的山羊胡使得那张古板严肃的脸稍稍带些善面,他神态同苏大郎很像,无须介绍,便知他必是本府的主人苏德泽苏中丞。
这是竹惜玉入府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她不禁被苏中丞的官威震慑住,愣怔在那,竟有些局促不安。
苏中丞略略站定,意味深长地看看竹惜玉,两人虽第一次见面,但通过彼此眼神的交流,一眼便能洞悉到对方所思所想。竹惜玉断定苏中丞认得她,并且知道她的一切底细。竹惜玉脸色微红,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她以为苏中丞要对她训斥些甚么,然而碎乱的脚步声代替了那一瞬的宁静,那一帮子人很快都进到屋中。
屋内的二郎异常沉默,没有发脾气,没有砸东西,苏大娘子亦不再如往常一样啰嗦絮叨。
良久……
苏中丞浑厚的声音道:“今日之事你当细细反思,一直以来,我们由着你的性子,如今你亦该收收心思,懂得世态炎凉,知些人情世故。我和你阿娘终有老去那一天,将来,你无论与谁成亲,都得成为你家人的依赖。这就看你有没有能力成为一家之顶梁柱了……行了,我也不多讲了,你自己想想。”
苏中丞言简意赅,点到为止,他未再多停留,出了屋,后面跟着小心翼翼的苏大娘子。
竹惜玉仍旧站在原处,她冲主人们施了礼,但却无人再关注她的存在。
英卫、王管事及众奴仆小心谨慎地守在二郎房门前,等待着二郎的吩咐。
然而,良久过去,二郎仍旧无动于衷。
通常情况下,二郎心烦气躁之时喜欢洗澡,王管事担心二郎一直这般纠结郁结难受,便主动问:“二郎,是否需要沐浴?”
半晌。
二郎才幽幽道:“英卫、王管事,你们先且退下,让竹惜玉过来。”
王管事侧头,示意竹惜玉进去,她带着人离开,临走时叮咛竹惜玉小心侍候。
竹惜玉慢慢进到二郎房中,二郎背对着门站立,许是他之前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竹惜玉进来,他动作迟缓地转过身子,看上去有些僵硬。---
未等二郎发话,竹惜玉便跪在地上。
二郎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叹口气,问:“我不想与她成亲,是我错了吗?”这话又好似在问自己。
竹惜玉道:“今日之事,不是二郎的错,是小人的错。”
“呵……”二郎冷笑一声,“你起来吧。无须再跪。”
竹惜玉未动,道:“二郎,小人一时冲动,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却让您来承担结果,小人罪该万死。小人……”她讲着讲着,泣不成声。
二郎厉声打断她的哭泣:“不许哭!我们没有错。你给我站起来。”
他几步走到竹惜玉跟前,毫不怜惜地抓起竹惜玉的胳膊,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竹惜玉跪了几个时辰,膝盖已破,腿亦麻木,被二郎猛地拽起,腿竟不好使,站立不住,身子一歪,靠在二郎身上。
二郎正在气头上,见竹惜玉这般软弱,竟气得大力甩开手,竹惜玉一下子掉到地上。
竹惜玉一条腿又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发出“咝”的一声。
二郎愤恨地转过身,不再看她:“不让你跪,你偏跪。我说没有错,你偏说有错。你这是在跟我作对吗?枉我对你的良苦用心。”
竹惜玉两手撑地,她试着要站起来。
然而,她的膝盖实在是无力支撑,她如何用劲,也站不起来。
她额头上渗出汗,撑地的胳膊在打着哆嗦,她感觉下一刻,自己就要倒下去。
这时,头顶上有一个重重的叹息声,接下来,她被高高地抱起,二郎喃喃道:“真拿你这个笨蛋没办法。”
他似嗔似怒,可还藏着些许的关切和无耐,之前几个时辰的反思,令竹惜玉痛恨自己的愚笨,可现下却被二郎一句嗔怒的话暖到心底,二郎几许的温柔瞬间让她卸下强加于身的坚强,显露出她身为娘子的软弱和柔情。
“二郎……”她瓮声瓮气地声音,像一个被训斥后撒娇求饶的小娘子,可她却不自知。
苏二郎把竹惜玉放到床榻上,蹙紧眉,问:“用不用请大夫?”
竹惜玉快速摇摇头,两手按在膝盖上,揉搓,以缓解僵硬的骨节。
苏二郎由着她,径自坐在床榻的蒲团上,道:“小竹,我要离开长安,你跟着我!”
二郎命令的口气,似是不容反驳。
竹惜玉猛地停住,问:“二郎,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