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1 / 2)
元王府中是京城里唯一一个设有私牢的府邸,男人披着大氅,站着让小厮套上靴子,疾步进入暗室里。----更新快,无防盗上----*--
刑架上的郑钟扬脑子已然不太清醒,眼神涣散着分不清眼前的影子是谁,只凭着一股韧劲咬牙坚持着,傅壬章上手就是一鞭子,行刑的鞭子不同以往用的牛筋,而是带有倒刺的,啪啪啪的响铁具声响彻整个牢狱,旁边炉子里通红的烙铁准备着,听千岁爷一声令下,“好生伺候着,别弄死了…”
话音刚落,外头快速闪来一人,一身深紫色太监服装,拱手道,“祥生拜见千岁,娘娘口谕,带郑钟扬进宫。”
傅壬章显然怒气未减,回手对着来人将铁鞭子挥去,只见紫色身影后退躲避,硬生生的让他打了个空。
“千岁,郑钟扬还有用处。”
你们都清醒,唯独他在癫狂之际,傅壬章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深邃的眼眸定在皮开肉绽的男子身上,邪眉入鬓,用鞭子撑着地面,剐蹭出来的声音尤为刺耳,“这么说来,他是母妃的人?”
祥生快速答应,“正是。”
傅壬章一把将鞭子扔出去,接过来一旁的帕子擦干净手,临出门前特意挑眉看了眼祥生,“你会功夫?”
祥生顿了顿,恭敬道,“奴才学过防身而已。”
傅壬章对这个母妃跟前的大太监尤为好奇,来源已久了,唔一声,话语中夹杂着隐意,“你知道回去怎么说…”
祥生神色自若,没什么感情的回应,“奴才明白…”
甯元宫,祥生示意小太监俯身喂了些什么东西进郑钟扬的嘴里,又厉声吩咐着,“把他好生收拾着,别吓着娘娘。”
“嗻。”
幽香环绕的大殿中,随风飘摇的蚊帐后露出来一支玉手,抓着祥生的拂尘就往里头拽着,软糯香甜的女声轻轻微微的响起,“祥生,这处疼的紧,你过来按按…”
男子紧了紧面色,小心翼翼的跪坐她一侧,手指纤长的停留在她冰肌玉骨之上,轻柔的拿捏着非常舒服,只见女子回头媚眼如丝的瞟他一眼,随意着问,“人过来了?”
“是,召他进来?”
钟静韫闭着眼睛嗯一声,让他半扶半抱着起身,外头宫女们听见声音,连忙拿着洗漱物品鱼贯而入。
郑钟扬逐渐恢复意识后,怔愣的呆坐了一刻钟,才出门,从两人出行的马车中拿出来个雕花的黑檀木的长盒,步入甯元宫。
“贵妃娘娘万安。”
钟静韫慵懒的挥挥手,示意他起身。
于下的男子面色苍白,只轻微的晃动就感觉五脏六腑就疼痛难忍,再次俯身双手举起手中的长盒,艰难说道,“这是豫恩伯府的铁卷,娘娘可查验。”
祥生眸光一闪,近前拿起打开了瞧,果然是,朝着上首女子点点头,听钟静韫继续说道,“郑大人放心,本宫说话算数,你依旧回大理寺,等待圣旨吧。”
郑钟扬痛苦的闭上眼,一滴泪浸入地毯之中。
京中风云突变,起因是康权侑的一名小妾在宴席上说错了话,惹的几位贵妇不快,回府后同了自家夫君说起,这才牵连出大事,景历帝听闻心腹说完全程,才愤怒的掼出茶盏,头顶青筋暴起,“这个康权侑,他竟然敢瞒着朕去助祁王…”
随即下圣旨,降刑部侍郎一职,并拘禁大理寺,由大理寺寺卿郑钟扬主审康权侑通敌叛国一案。
傅壬章听小十讲完,神情竟然难得的沉重起来,钟奶娘滞留宫中,一直不曾回来,估计母妃是想得到那批宝藏,朱珏,他怎么都护不住了…
屋内,因着冬日阳光稀少,床榻上隐约的能瞧见个影子,朱珏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最初的时候,咬牙坐起来,仍旧觉得身体处处疼痛,口渴难耐,自己下床倒了杯冷水喝尽,又重新躺回去。
仍旧是模模糊糊的梦境连篇,傅壬章的好,傅壬章的坏,反正离不去他这个人,上一世他被送给傅辰郜的时候,就寻死过,如现在一般无二,没有活着的意愿,如今折腾着,这不如一死了之…
傅壬章坐着轮椅靠在床头,头顶青筋暴起,呵斥身后的御医,“你们这帮庸医,已经拖了五日了,仍旧喂不进去药,若人再不好,你们都等着摘去顶戴花翎吧。”
下首一排御医互相对个眼色,说出诛心之言,“千岁恕罪,实在是豫恩伯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意志,所以才难以喂药,若是喝了,定然半月就痊愈。”
轮椅上的男人骤然心脏缩紧,他的小红豆真是没良心,眸中怒气未减,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忍了半晌,傅壬章才端起来药碗站起来坐他旁边,气狠狠地威胁他,“朱珏,你若再不老实喝药,我就派人去杀了你那个奸夫,正好圆了你们一起去地府的梦。”
床榻上的男子手指微动,恐怕是置上气了,傅壬章趁机含了一口药,俯身唇挨着他唇,撬开贝齿,喂了进去。
随后几日,傅壬章都是这么喂的,午后阳光明媚,斜斜的穿刺进里,映在男子的面容上,不过几日光景,竟瘦的脱了骨,躺着时连薄衣似乎都支撑不住,露出一节节的尖细的骨骼,许是许久不曾说话,声音沙哑的厉害,“我自己喝。”
傅壬章给他递过去,看着人一饮而尽,眸光深邃,“朱珏,那夜…”
朱珏闻言就抬头清凉凉的看他一眼,那种眼神跟刀子一样扎进傅壬章的心里。----更新快,无防盗上----*--
堵了堵,还是说,“归根究底还是你惹的我发疯,这段日子想的通透,既然你真心喜欢别的男人,那我就放了你,今日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的,你要是病好了,就走吧。”
朱珏讶异,本以为傅壬章会强势到底,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通透了?
语调都是不可置信,“真的?”
傅壬章在京城里活的太累了,所有的人都令他疲乏,唯有眼前这一个,能稍微让他缓解压力,却不想,人家根本就不愿意,罢了,罢了…
“真的,你走吧,以后,我都不会再强迫你了。”
这话是真的,因为不大一会儿,朱珏就听见外头几个丫鬟互相奔走着收拾东西,起身拦住个人询问,才知道,景历帝允了傅壬章回封地,同时各个皇子都将出京。
裹了个狐裘,朱珏坐上马车,手里的暖炉还热着,吩咐车夫去大理寺。
进入前殿,几个衙役见着他都很惊喜,忙上前寒暄,说了几句后,指着后堂让他自己进去,不知怎么,朱珏突然有些心慌,按了按心脏的位置,抬步过去,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书案旁的那个男人,他,好似,也瘦了…
郑钟扬没抬头,最近公务繁忙,以为是衙役有事禀报,遂平声问,“何事?”
朱珏口中酸涩,舔了下唇,没说话。
郑钟扬久没听见声音才觉异常,抬眼时就看见了站在门边的男子,仍旧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只眼底淤青,形骨消瘦,心头沉了沉,静默的空气里凝滞着什么,许久,郑钟扬才起身,指着旁边的圈椅让他坐下,“来。”
朱珏没脱狐裘,臃肿的坐下,手指不断地摩挲着暖炉,听对面的男人开口,“你我是该做个了断了…”
听清声音的朱珏浑身一震,不知道怎么答话,又听对面男人站起,衣炔摩擦着然后搁桌子上一个东西,他转头才看清,黑檀木的长盒,这是,豫恩伯府的铁卷?
郑钟扬打开,原本的铁卷不见,只剩下一张羊皮纸,“朱珏,我是奉钟贵妃之命接近你,为的就是你豫恩伯府的铁卷,但我…”
男人一顿,继续说,“但我心不定,竟真格的被你迷住了,这张羊皮纸是在铁卷中夹藏的,你收好,其中关乎着宝藏的保密,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互不相识。”
朱珏眼眶中酸酸的,终于开口,“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们逃不出去,所以才三更时出城?”
郑钟扬下意识的垂眸不敢直视他,再大的痛苦随着时间的消逝都会磨尽的,他也一样。
“嗯,朱珏,我身处官场,见惯风云诡谲,已是浑身污浊深陷其中,对不起,不能陪你去江浙了。”
朱珏终于站起来,手中抓着羊皮纸,似乎不想再同他说话,背影仓促的出了门,门外,朱珏终于忍不住,泪水翻涌而出。
门内,郑钟扬低头看案卷,看着看着突然用力将攥着的毛笔倏然折断,手掌处一截的血痕,木茬扎入肉中,疼痛不知。
外头不知何时又飘上了雪,雪花冰冰凉凉的扫进朱珏的脖颈,接触到一点的热就化成了水,湿了衣领。
朱珏看不清路,也不知晓要去何方,只摇摇晃晃的走,突然被个台阶绊住,摔倒在地,意外的,落入一个怀抱中,他抬头,傅壬章低头,吻上了他冰凉的唇…
三月后,傅壬章坐着轮椅,看着前头钓鱼的男子,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江浙的雨水厚,时不时的就渐起雨点,站起来给他披上蓑衣,听朱珏半阖着眼抬头嘟囔道,“我一条都没钓到…”
那日朱珏是浑浑噩噩的上了傅壬章的马车,然后又病了,这次来势汹汹,过了半月才好的差不多,傅壬章也没问他的意见,就往江浙的方向出发,他们二人倒是不急,一路上闲闲散散的也是到了。
回头看见男人还坐着轮椅,委实不明白,“你为何非坐着它,我看那夜你腿挺有力气的?”
傅壬章出了京城就缓和许多,脾性也似之前暴躁,近日来对着他也是温润有礼,颇为君子,听他笑闹之言,没放心上,“你知道一个腿瘸的皇子是不会争夺皇位的…”
朱珏突然觉得不认识傅壬章了,“为什么?”
“唔,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和心爱的人过下半辈子,没什么志气。”
朱珏一愣,上辈子他也说过这句话,那时候他们爱意正浓,处于温泉中,他抵着自己额头,轻吻后,徐徐畅想着他们的未来。
“你呢,会陪我吗?”
朱珏心头不舒服,转身回了屋中,徒留傅壬章还坐着看雨丝垂垂,面容渐渐冷凝下来。
两个人处在一个怪圈子里,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心思,傅壬章专注木匠活,而朱珏,决定要去不远的长旌县上任了。
赵县令看过了他的文书,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笑意,搓着手欢迎,“太好了,朱大人才学渊博,来我长旌县是为民造福来了,快,后院有简单的午膳,您对付着,晚间请了厨子来做些好的为您接风洗尘。”
“不必了,下官不是什么大人物,赵大人不必操劳。”
说着,去后院同衙役们互相认识,开始正常当值。
长旌县距离城里较远,等着回府时天色已经暗了,远远的就看见有个人坐在轮椅里举个灯笼等着他,那点微弱的光成了这夜色中唯一的暖。
“用不着等我,又不会走丢了。”
临到尽头,跟男人如此说来。
傅壬章让人推着进屋,点点头,权当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