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顾嫣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知道抱着自己的是谁，她舒服地蹭了两下才抬头，却对上了顾岐赤红的双眼，她打趣道，“哥哥这是怎么了？这么想念嫣嫣么？”
“嗯……”顾岐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平稳住情绪，“是哥哥没保护好你……还……疼不疼？”
顾嫣见他的手虚握着自己的右臂顿时了然，她撇了撇嘴夸张地说道，“不疼啦，早就不疼啦。--*--更新快，无防盗上----*--哥哥你可要帮我教训令成哥，他找的那些个大夫什么都不让我吃！”
顾岐见她故作讨好的样子，突然有些心酸，是为了让自己放心还是怕自己会迁怒陈哲？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令成办事向来稳妥，哪里能为了一时口腹之欲亏损了身子？回去哥哥再寻一些名医给你看看。”怎么可能会不疼，她虽自小习武，可是比划时侍卫、士兵乃至同龄的小子们哪个不是让着她，何曾受过这样的伤？她最是怕痛，蹭破了一点皮都要哄上许久，这从肃州一路回来是何等艰辛，他不敢细想。
顾嫣听说还要看大夫就苦着脸不再理他，不过她心里也知道这回事定然是拗不过他的，索性继续闭目养神，临睡前还嘟囔了一声，“哥哥你回来了真好……”
顾岐确认她熟睡了之后才将她握着自己的手指抽了回来，凝视了她不安稳的睡颜片刻便出了马车，翻身上马示意徐令成他先行一步得到对方的点头后便径直策马而去。
他是威震四方的镇北侯长子，一出生父亲便请封了自己为世子，自小就展现出来了非凡的军事才干。那时父母感情甚笃，除了祖母偶尔的严厉，他的生活称得上是天之骄子的标准模板。可是妹妹不如自己幸运，她自小体弱多病，还是五岁的时候有幸遇见一位名医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见过玉雪可爱的小姑娘面不改色地喝着比饭还要多的苦药，心下不忍却反而被她安慰，“哥哥，嫣嫣已经喝习惯了。”他顿时语噎。
身体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又与母亲在护国寺遇见了劫匪受了惊吓，回来后便被母亲勒令学武，那时的她还没有他的剑高。每天清晨他都可以看见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板一眼地扎着马步，他偷偷告诉她该如何与师傅打马虎眼却反被她教训道，“哥哥难道在对敌的时候也能偷懒么？”见自己被她说得有些尴尬她又笑道，“嫣嫣好好练武，以后就不会拖累你们啦。”
是的，她一度认为母亲的重伤乃至之后的性情大改都因她而起，若是她有自保之力便不会连累母亲，母亲也不会避世居住在佛寺，父亲也不会为了母亲早逝而郁郁寡欢。其实这又哪里怪得了她，父亲的愚孝和母亲的软弱才是真正让他们的姻缘生了间隙的元凶。
她虽受尽宠爱，却因为家中的关系自小比旁人要敏感，可她生性好强断不会表露出来，但是她有一个她自己兴许都不知道的毛病。每当她白日里受了什么委屈夜间便会梦呓，有时想到什么伤心的处还会哭出声。他是在母亲去世时才发现她这个习惯，她足足哭了几个月才平稳下来。祖母也走后她的身边便没有了女性长辈，他白日军中事忙便时常晚上绕到她的房前听她的动静。他记得因为和刘晖那小子打架她便在梦里气愤地扬言要揍肿他的脸，因为徐令成不愿意私自带她去看演兵也愤愤不平了好几日，甚至因为吕邵阻拦她爬围墙也要在梦里嘀咕几句……
坊间总传镇北侯宠的女儿骄纵自大，可是在他的眼里没有人能比妹妹天真纯善。其实她的性子极好，从不为难旁人，甚至还有些懒怠，不过是因她貌美便被说成自持身份嚣张任性。---简直是笑话，纵是她真的如传言中一般跋扈，她的父兄也有本事一直宠着她！再说嫣嫣最多有些娇稚，不过那又如何呢，心疼她的人自然会时时将她捧在手心。
可是最终她却看上了陈哲，他当然知道若是她嫁入皇家必然会脱离自己的羽翼可是他如何能看得她为了让自己放心故作懂事拼命隐忍的眼神。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喝药，眼睁睁地看着她苦练，眼睁睁地看着天真的小姑娘学会了察言观色，这次他想让她快乐。可是，她并没有如愿。
如今，她离开肃州已半年有余，梦里还睡得如此不安稳，怎么能叫他不悔恨不气愤不想为她报仇？
一行人直接往山上的行宫而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顾嫣将车帘掀起一条细缝回头望去只看见一片暗红。还来不及惊讶视野便被徐令车挡住了，“别看。”随后他见女孩的脸色有些苍白便安慰道，“他们罪有应得。”
顾嫣并不是同情他们的遭遇，若不是自己命大，她早就是一抔黄土了，不过是一时见到这样的场景生理有些不适罢了。她早就有些怀疑苏家与北狄人有些什么秘密交易，也许是在刺杀自己的途中遇见了拓跋翼的人，北狄与西梁牵扯极深定然从中发现了自己之于拓跋翼的不同寻常，不然为何要对自己赶尽杀绝。若不是苏慧娟忍耐不住提前动了手，让自己无声无息地死在后宅才是苏荃那样的人会选择的做法。这样讲来，她还要谢一谢她的愚蠢，虽然断了一臂却捡回了一命。不然就算哥哥最后将计就计抓住了苏家的把柄，自己也没命见证了。
“令成哥，陛下都如何判的罪名？”
“斩立决，家眷先行扣押，秋后流放。”徐令成并不奇怪她会问，阿嫣并不是宽容大度的人，苏家如此算计她，必要让她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嗯。”顾嫣怏怏应了便缩回马车里休憩了，难怪身后跟着的人不见了，怕是去捞他的好表妹了吧。
徐令成当她累了也不在意，招了副手过来轻声嘱咐道，“快马上山找到康乐郡主的侍女采葵，让她备好热水吃食。”
陈哲面色不虞地看着眼前的兄妹俩，“你们先回苏府去。”
“定王殿下倒是说得轻松，没了我苏家您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哪里像我们如今是丧家之犬、过街老鼠……”
苏慧娟拉住激动的兄长不让他开口，“表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祖父如何会叛国？”她是偷溜进来的，御林军扣押人的时候自然没有注意到她，仓促之下没跑多远便遇见了来寻自己的苏长青。两人本想先趁乱跑出去，没想到被表哥逮了个正着，她不停想着借口为祖父开脱，“是不是顾岐他对你我之事不满才诬陷祖父……”
“慎言！”陈哲面色狠厉，“外祖父叛国通敌罪证确凿，你休要污蔑镇北侯！”
苏长青见状倒是对陈哲有些刮目相看，还以为他现在会迫不及待地要跟苏家撇清干系，看他呵斥妹妹的样子倒并非如此。至少他对妹妹就不像是表面上那般无情，再想想他从小对妹妹的呵护心下有了主意，他恳求道，“殿下，长青作为苏家子孙自然当为祖父赎罪，可是娟儿自小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流放路上的女子哪有什么好下场？您带她……走吧。”他自小将祖父视为榜样，一向认为祖父弄权是身在高位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的，哪里能想到他会叛国？这样的消息几乎击碎他的信仰，他无所适从却只能尽力保住在乎的人。
他本想趁乱携母亲一起逃出去，没想到母亲处已是重兵把守，他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回返寻找妹妹，正愁该如何逃出去时就遇见了陈哲。流放路上的女眷若是无人照看被打骂还是好的，遇见不轨的兵卒调戏亵玩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他赌陈哲不会愿意妹妹落到这样的境况，撇开感情因素来说定王也算是端方君子，凭他对妹妹的感情就算当不了正妻，一生衣食无忧也是可以保证的。
苏慧娟听见哥哥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盯着陈哲怔怔地流泪。她以为昨日撕破脸皮之后再也没有机会陪伴在表哥身边了，没想到……昨日慌乱间哥哥带着自己闷头跑，一夜都毫无形象地躲躲藏藏，她心下烦闷更甚以往，正是绝望之际就遇见了表哥，这难道不是天意么？
陈哲自然也听过这样的事情，不要提自小的情谊就是因着母妃出自苏家，他也断不会让苏家女落入这样的境地。带她走？苏长青当自己是傻子么？从前就爱以兄长自居处处指点自己，若不是怕引起外祖的不满他早就不想忍了。私藏罪臣家眷这事若是传到父皇耳中，父皇会不会以为自己也有反意？
他不想再搭理他但他看向苏慧娟的时候神情就变得更加复杂，眼前哭泣的女孩是母亲为自己选定的妻子，母亲选她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他也因此怜惜她愿意在能力范围顺着她的意。可是她是如何回报自己的呢？利用自己的信任一次又一次地伤害顾嫣，不仅编造谣言败坏她的名声甚至最后恶毒地想要毁了她的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