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1 / 2)
立冬日, 坐在病房里吃着饺子喝着羊肉汤, 顺便和心爱的姑娘卖卖情怀。几个元素凑在一块, 于程签来说特别新鲜。
他擦了把嘴:“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人生,关于生命和挫折。”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或许还有那么点发人深省的意味,从他嘴里说起来,已经预示了一场谐剧。
江知妍微微眯了下眼睛。程签对她这个表情也很熟悉, 是“你又要做什么妖?”的意思。
他清清嗓子:“就拿我来说, 你想我以前,有车有房有家产有人脉,自身素质也杠杠的,多好的一个杰出青年。”
说到这儿停了停,瞟她:“你这什么眼神, 去年B市十佳青年预选名单里边还有我呢!四九城里那么多祸祸爹妈的纨绔, 我没啃老没坑爹,自己创业自己折腾, 这已经能打个及格分了吧?”
江知妍:“十佳青年?”
程签咳了一声:“预选预选,选一百个。”
被她的视线盯得脸热, 程签又咳一声:“……虽然可能是公司员工自己瞎投的。”
程少爷嘴里的“十佳青年”注了两桶水, 含金量哗地低下来了。
这话太坦诚, 江知妍笑了声。笑得很浅, 没等程签看清楚, 就又吝啬地收回去了。
程签叹口气:“原本我好好的, 突来横祸, 腿瘸了。出门靠轮椅,进门靠人扶,看见个台阶都得绕路。一排小宝贝留在车库里积灰,连洗澡都只能泡坐浴——坐浴杀精你知道吧?”
江知妍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程签:“惨吧?哪怕是个骨折什么的我都有点面子,得的偏偏是血栓。我一26岁大好青年我得血栓,说出去能笑倒一片人。”
江知妍截断他这个不科学的说法:“不能这么想。血栓原本是五十岁左右多发,但这些年三高低龄化了,心血管疾病的发病年龄也降低了,青年得血栓的也不是没有。”
鸡汤里边添了一句科普,味儿跑了。
程签赶紧拉回来:“从二月到现在,我腿治了九个月了,还不知道要治多久。这边说保守治疗,那边说适应性治疗,意思就是尽量治,能不能治好也没准。”
“我想过的,万一我这么瘸到了七老八十……别说七老八十了,往好的想,就假设我病两三年吧,长时间不运动,到那时候就肌萎缩了,再恢复又得两三年。”
“可日子还不是得过下去?人生这么长,咱们不能被一件事打倒。做人呐,就得往前看。”
话题还挺沉重,江知妍听得有点入神。回头一看,碗里又变戏法似的多了两筷子菜。一晚上她都没怎么夹过菜,碗里却从没空过。
她总觉得今天的程签比往日更啰嗦了,也更温柔了,温柔得鬼鬼祟祟。
这会儿他叹了口气,神神叨叨地开始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了。
“你今天怎么了?”江知妍伸手贴到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要不,我给你测个体温?”
“别闹,我说正经的。”
程签脑袋一偏,一把捉住她的手拿下来。
像是扯淡扯得太入神,他把江知妍这只手给忘了,握手心攥了半天。倒是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副认认真真言传身教的样子。
这个近距离的接触便没让江知妍那么抵触,竟还真的叫他握了会儿。
——牵手了牵手了牵手了。
程签心情一荡漾,灌了一大口可乐,在小江大夫威胁的目光下立马求饶:“常温的,常温的!你摸摸。”
大过节的,江知妍懒得说他了。
程氏鸡汤熬得没经验,刚说了两句,汤里的一丁点哲理就咂摸没了。程签提前没想好词,临时起意的,这会儿脑袋里半团浆糊半团暧昧,彻底断片了,左支右绌地开始扯别的。
“俗话说得好,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不经历人情冷暖,怎么知道谁才是真朋友?”
“以前我每月2000分钟通话时长都不够用,凌晨三点打几个电话都能凑齐两桌牌。现在呢?一个月500分钟都用不完了,打来的电话一半是借钱,一半是要我帮忙办事的。”
每个月90分钟通话时长都从没用完过的小江大夫,对这番感慨不太能感同身受。
“辉煌的时候一呼百应,落魄的时候,也没谁过来探探病。人情冷暖这种东西,看过也就淡了。”
程签又老气横秋地叹了声:“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相聚和离散也是,咱们都得看开点。”
江知妍总算听进去了这一耳朵。
她于人情世故实在不敏锐,听了这好半天,才想通他这一晚上七拐八拐的是在说什么,应该是赵教授跟他讲了些事。
程签把剩下的半瓶可乐一口干了,罐子往桌下一藏算是毁尸灭迹,“来吧,讲讲你的故事,我洗耳恭听。”
江知妍垂着眼睑喝汤,睫毛动也没动一下,轻飘飘地打了个太极:“哪儿有什么故事。上了二十多年学,工作一年半,还没攒着故事。”
程签便知道自己这话问早了,小江大夫还没把他当自己人。他也不再招人嫌,笑着揭过去:“那以后有故事了再给我讲。”
也不知道这话说得怎么合了她的心意,江知妍听笑了,极专注地看着他,没敷衍也没拒绝,应了声好。
大概她钢化玻璃一样的心被这顿饺子给熨暖和了,笑得比平时多了点温度,铁树开花似的。
皮相好实在是妙处,眼里只要稍微带点笑,望过来,就是一副媚眼如丝的味道。
病房客厅的灯不太亮,拉开一片迷离的光影,全明晃晃地照着他。
程签舌头一打结,被一口羊汤呛住了,借着去卫生间咳嗽的功夫洗了把脸。
羊肉壮阳羊肉壮阳,孤男寡女夜色迷离之际,被小江大夫这么深情脉脉地望上一眼,还真有点受不住。
可是牵手了啊,单独吃饭了啊,还唠了半个钟头的心啊。
程签又开心起来:“吃饭吃饭!来,吃两个羊肉的,它家的羊肉饺子特别地道。”
江知妍犹犹豫豫地把那两只饺子吃了,意外的没尝到一点膻味。
色相和美食都没让她脑子迟钝半分,皱了眉:“你来Y市的前几天胃还没好,只能喝粥。后来住了院一直吃的药膳,你怎么知道它家的饺子地道?”
一周开一二三回小灶的程签傻住了,结结巴巴地找了个替罪羊:“……孙桓嘴馋,经常不吃食堂饭,有一回他点了这家的宵夜,正好我也饿了,就吃了两口尝了尝味儿……”
行吧。算个理由。
正当此时,有人敲了两下门。
这敲门声似乎只起个提示的作用,意思意思敲了两下,来人就推门进来了。
韦宝姝一手拎了个电火锅,一手提着一大包火锅底料,身后的两个保镖四只手占得满满当当,提着鱼肉蔬菜,浩浩荡荡地送温暖来了。
一抬头,三个人六只脚全杵在了门口,一时不知道还该不该进去。
本来是来给天天清汤寡水的小竹马改善伙食的,谁知一进门就看到人家小情侣亲亲密密地在吃饺子。
韦宝姝反应快,人堆里长大的姑娘,挺会来事儿:“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你们吃你们吃,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