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皆如梦（1 / 2）
皆如梦
1
“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是以行成于内，而名立于后世矣。”
永敬合上书卷，在心里默诵一遍，将书打开又看了一遍，再背诵时已经分毫不差。他向一边笑道，“我背完了，你过来罢。”
旁边走过来一名小太监，笑嘻嘻地奉承道，“殿下又聪明又用功，赶明儿先生问什么就能答什么，陛下知道了肯定高兴。”永敬自知并非天资卓绝，倒有七分是靠勤力，这时听小安子乱拍马屁，也只笑不说话。
那小太监被选中来伺候永敬，自觉是傲视同侪的极大殊荣，加上永敬生性随和，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和颜悦色，时日一久，他既少了畏惧之心，又极愿意讨这位少年殿下喜欢。只是他毕竟年少，选他上来也不过是充个玩伴，这三四个月来倒真是带着永敬把大半个皇宫都逛遍了。他正绞尽脑汁想搞些新鲜玩意儿出来，刚好偷听到那些大太监们背地里议论，知道了个有趣地方，忙巴巴过来献宝，正赶上永敬读书，因此站在旁边，等他背完了才敢出声。
永敬听小安子口沫横飞，比手画脚，到底也没说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忍不住道，“那地方你自己去过没有？”
小安子抓了抓头，道，“那倒还没有。我一听说有那么个好地方，就来告诉殿下啦。听说那里关了好些野人，都是三只眼睛，两张嘴巴，平时不用吃东西，只用吃沙子，吃石头。我听那些大太监说，要是赶得巧，还能看到它们玩把戏呢。那还不有趣么？”
永敬笑道，“胡说八道。哪有不吃饭，只吃石头的。”但听小安子说得绘声绘色，也是好奇之极，道，“好，那就瞧瞧去。”
小安子大喜，去箱子底下翻出套衣服给永敬换上，想了想，又拿了点碎银放在怀里。原来永敬进宫不久，倒有一半的太监宫女没见过他。两人若是平时要偷着去什么地方，他穿着皇子服色引人注目，往往便易装出行。眼下永敬将衣服一换，和小安子走在一起，见的人也只道是两个小太监一起去办事，谁也不会理会。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却见道路越走越偏，两边杂草丛生，也再见不到有太监宫女路过。永敬不知不觉地住了嘴。小安子也急起来，喃喃道，“应该是这里啊，他们说是这里的……”忽然叫了起来，“是了！是了！就是那里！”永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密密的树墙后现出白墙黑瓦，只是墙上白粉斑驳脱落，看来是长久未曾修护了。
小安子终于找到了地方，十分欢喜，又忙着关照永敬道，“殿下，殿下，待会儿你别说话，让我去说。”说完就遮遮掩掩地走了过去。
永敬站得远远地看着，见他绕着墙根转了半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看门的，和那人说了几句，又朝自己这边指指点点，跟着又往他手里塞了点什么。那看门的似是不很乐意，禁不住小安子不住求恳，终于勉强点了点头。小安子见那人点头，立刻向永敬招手。
永敬走过去，看门的见他脸生，只当是个新来的小太监，笑骂道，“毛还没长齐，也来学人家过眼瘾。得了，进去吧。”说着便开了一扇偏门的锁，放他们两个进去。
永敬听这话便觉蹊跷，又不能多问，只低着头和小安子一起进去。里头地方倒是不小，除了，东西南三面都有房舍，只是院落中杂草遍地，又落满了枯叶。那些房屋也都门窗紧闭，看着没一丝人气。
永敬心想要是真有危险，那看门的也不会轻易放人进来，只是这地方确实处处透着古怪。他还在那里寻思，小安子性急，看着院子里没人，猴儿似的跳去一间间屋子前张望。
永敬四面看了看，两人过来时虽没说话，但大门打开，脚步踏上落叶，总会发出动静。屋里若是有人，早该出来看看，若是没人，门口又怎会有人看守。他心中微觉不妥，正要去叫小安子离开，却见对方转头朝自己招手，再朝那房里指指，做着“野人”的口型又再招手。
永敬不信世上真有野人，但见小安子一脸兴奋紧张，只得走过去。岂知刚到近处，却听屋里传出一声低吼。永敬吃了一惊，但随即想到，若真有野人，又怎会关在这里，就算是关了，既然它们吃沙土石头，那也是不吃人的。他正自寻思，一转眼，忽然见到窗纸上戳破了个**，显然是之前有过人站在这里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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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敬见此情形，心下大为不忍。他虽不知那少年是犯了什么过错，但心想就算他是大奸大恶，也不该受这样的私刑折磨。他退开一步，正要推门进去喝止，却见小安子站在旁边，眼睛眉毛皱在一起，朝自己拼命摇头摆手，又是上上下下地作揖求恳。永敬一愣之下，已被他不顾上下地抓着袖口拖出几步远。小安子见离那厢房远了，才压低了声音道，“我的殿下，我的亲爷爷，可饶了小的吧。您要救里头那个，可要把我害死了。祝公公要是知道是我带殿下来的，又，又见到这些。还不得叫人抽死我啊。”原来他适才凑着另一个窗洞，也看清了里头情形，既知道了不是野人，立刻想起来自己的性命安危。
永敬向后看了一眼，问道，“那里关的是谁？犯了什么罪？”
小安子怕他想不开再要回去，拉着他越走越远，一边道，“小的也不知道。殿下，殿下你别过去了……我真的听说是从北边抓回来的野人。就算不是野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永敬心中惊疑不定，出了那院子后两人又回到住处。小安子再不敢多事，又再三央告永敬，求他千万不要说是自己领他去的。永敬答应了，小安子走后也没心思念书，只是翻来覆去想着刚才所见的光景。到了晚上，他又向服侍的几个太监宫女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几句，只是那些人大多也是新近的，说出来的和小安子说的相差仿佛，只知道几年前宫里曾关过十来个从北方来的人质，至于那些人姓甚名谁，是不是活到了现在，却也没人说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