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红泪痕（一）（1 / 2）
第二日，朱棣难得贪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徐家兄弟已经离开。他走到抱月轩外，见房门紧闭，料想朱允炆还在呼呼大睡，正要敲门，却感觉身后有人靠近。
一转头，是朱允炆。一袭竹青色的薄纱，内里衬白衫，头不戴冠，只插了一支白玉如意簪，在微暖的晨风和日光中，清清浅浅的立着，抬眸望他。秀丽而明净的面容，修长而白净的身形，是朱棣目力所及，最为鲜明的景象。
朱棣几乎从他身上转不开目光。
“四叔！”朱允炆看到他，面上一喜，笑着走到他身边来，“你找我吗？”
朱棣见他奔到自己身畔，亦不由笑道：“是啊，见你这儿门关着，还以为你又在睡懒觉了。”
“什么嘛，我早就起了！四叔又把允炆当小孩子了！”朱允炆不满。
朱棣便讨饶：“不敢不敢。”心中默默奉他一句小祖宗，“你今日有何打算？”
“唔，我还不知道呢。四叔有什么安排呢？”
“我打算去北平提按司，查一查当年窦家的卷宗。”
“啊，我也想去！”
朱棣一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两人坐上王府的马车，随朱允炆前来的亲军亲自相随，一行人出了王府南行，欲赶往城东处的提按司衙门。
路上，朱棣便向朱允炆介绍北平的来历。
北平城原是元朝时候的大都，亦即金人的中都。本朝初年之时，圣上取“北方安宁平定”之意，更名北平，设北平府，隶属燕王封地。城内以燕王府为中心，设三十三坊。各坊各铺按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整饬排布，故而又名“排甲”，其中东西二方乃北平最为繁华之地，南部则多为贫苦百姓之家。三十三坊均由三司统辖，布政司掌民政，设于城西；提刑按察司掌刑狱，设于城东；而都指挥司掌军事，设于城北。三司权责分明，各自为政，又统于燕王府下，将北平治理得连年繁盛起来，再不见开国时的凋敝状况。
一路沿着宽敞的官道而行，沿途可见前朝保留下来的灰墙绿瓦的城楼，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高高耸起。朱允炆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不由得被吸引过去。即便马车驶过后，依然掀了车帘，将头回转过去眺望着。
朱棣见了，问道：“怎样，北平如何？”
朱允炆放下车帘，转过头来，道：“允炆从未来过北方，今次有幸，得见天地辽阔。”
朱棣听了，浅浅一笑，“将来我带你出北平，再往北行，一直到长城，你登上那里一看，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地辽阔呢。www.biqugexx.net”
朱允炆向往地看着他，道：“四叔可要说话算话，允炆已经等不及啦！”
“自然，四叔什么时候对你说谎了？”
朱棣应着，恰逢马车渐缓下来，又道：“提案司到了，走吧。”
听闻燕王和皇长孙亲自来访，提案使受宠若惊，亲自来迎。一行人客气地应酬了，朱棣便提出想要得知当年窦家一案详情的请求。
这件案子不在提案使任期之内发生，因而他也不甚了解。但出于燕王的亲自请求，一点儿都不敢怠慢，连忙差人搜寻五年前的案宗。那人传达了命令，回来禀报说，卷宗庞杂，一时之间可能无法找到。提案使不敢央请他们二人久等，便说改日亲自派人至王府奉上。
朱棣给了他三日期限，同朱允炆离开了提案司衙门。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分别造访了其他二司，朱允炆同布政使和都指挥使一一见过，又将自己的亲卫调了大部分到了都指挥司历练，只留十余个相熟的在身边。这十余人，也被他派去跟了王府亲卫，想方设法调查当年窦家窑之事了。
这两日连日奔波，朱允炆虽说坐着马车，没走几步路，但还是觉得劳累，唯有夜晚看书之时，方得轻松。朱棣一直陪着他，还能分出精力处理王府之事，且督导朱高炽读书练武，反倒不见他有任何困倦。朱允炆颇有些羞愧，决定跟着朱棣好好锻炼身体。
朱棣听了，心情大好，一口应下，捏着他圆嫩的脸颊，道：“嗯，是得锻炼锻炼了。”
朱允炆怒。
说归说，朱棣心中还是疼他得紧，当夜便带他到了什刹海的画舫之上，泛舟饮酒，消解困乏。出发之前，提案使差人送上了卷宗，朱棣随手丢给南宫凌，命他一同跟上。
入夜，什刹海上画舫成列，楼宇重檐，柳荫如瀑，灯火如云。遥遥传来酒色之香，抑或有歌女唱着最时兴的歌谣。而今，距新朝建立，百姓休养生息，不过二十年而已。这地方，虽然远离江南和京畿，但有人有闲之处，必有繁华盛景、赏心乐事。
他们租了一条仅可供二三人游玩的画舫，坐于舫心，由南宫凌撑浆，向岸边的系石轻轻一点，画船漾开涟漪，向湖上无人的深处驶去。
朱棣翻看着五年前老旧的案宗，朱允炆在他对面，时不时地问上一句，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朱棣被他缠问不过，匆匆将后面浏览完了，又将案宗递给他。
“案宗上记载的，倒和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差不多，只是详细地记叙了窦家窑一案的细节。倒有一点，那上面特别记载了，说是窦翁抵死不认罪，反倒惹怒了当时判案的官员。为了向工部有个交代，他便过早地定了案。”
朱允炆沉思道：“这么说，这案子还真有蹊跷？”
朱棣道：“不错，接下来便要找到当年那位提案使和已在边塞的窦翁一家，再详细调查。”
朱允炆担心道：“可是这样，会不会来不及呢？”
“那也没有法子，找寻这两人都需要时间。为今之计，只有将顾擎那里烧制九锡的时间再拖一拖。”
朱允炆忽道：“庄姚上回不是说要给四叔你看什么证据吗？”
朱棣语塞，“额，他给的那个派不了用场。”
朱允炆不疑有他，面上依旧忧心忡忡的。朱棣不经意地瞥过一眼，道：“今晚回去了，我就派人寻找他们，再找个借口把顾擎那儿延了。”
朱允炆面色放松下来，“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