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肃贪（下）（1 / 2）
洪武十八年的春天，郭桓案起，肃贪之风席卷大明上下。www.biqugexx.net
在朱元璋的口授密令下，御史台同锦衣卫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将郭桓及其党羽底朝天搜查了个遍。以郭桓为诛首，侍郎徐铎、礼部尚书赵瑁、刑部尚书王惠迪、兵部尚书王志、工部尚书麦至德及左右侍郎以下皆被处死、包括各省官吏、提刑按察使司赵全德、北平承宣布政使司李彧等十余名朝廷布政司，坐贪污之罪而死者达数万人。
观其罪行，有私吞浙西秋粮二百五十万石；私吞太平、镇江等府赋税；巧立名目，征收水脚钱、口食钱、库子钱、神佛钱等，共计贪污两千数百万石，更“恐民不信，但略写七百万耳”。
案件发展到后来，却也偏离了原先的方向。其一，肃贪力度过重，不少官员蒙受不白之冤。其二，为了追回赃款，案件更是演变成了一场全国骚动，民间富庶任家多有株连破产者，“郡县之官虽居穷山绝塞之地，去京师万余里外，皆悚心震胆，如神明临其庭，不敢少肆。”其三，朱元璋竟然为了平息民愤，将案件主审人审刑司吴庸斩首问罪。
这一番矫枉过正，对于大明来说，实在是一次巨大的损失。民间怨声载道不说，其后数年，朝廷人才凋敝，至关重要的六部尚书之位亦多有空缺。此外，大臣皆人心惶惶，敢怒不敢言，君臣间本就脆弱的关系被活生生摧毁了。而后的几年中，一方面，朱元璋没有放松剔除“贪官”的力度，另一方面，为了填补官员的空缺，朱元璋大量任用、几乎是强迫性地推选民间文人，朝中文臣的格局更迭迅速，这对官员的成长和培养大为不利，它也是导致朱元璋死后，建文朝孱弱，空有忠贞之士、缺乏治世之臣的直接原因。
自然，当时的朱元璋绝对料不到这一点。他自然也意识到了杀戮过重的事实，为了缓解朝中紧张而恐怖的气氛，他下了大工夫办了一件喜事，想要冲冲凶煞之气，这便是朱允炆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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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杜樊川几百年前便有此叹，从古至今，俱是如此。www.biqugexx.net任它朝中民间如何风波动荡，繁华的都城中，总有那么几处地方，灯红酒绿，歌舞靡靡，永远能给人以极致的享乐和暂离。
徐允恭坐在飘零馆中，手揽嫣雨的纤腰饮酒时，不由这么想道。
飘零馆是京师最大的官妓馆的雅名。这一个月来，由于朝中肃贪之风与朱元璋颁布《大诰》禁止官员狎妓，朝廷无人敢来此处饮酒作乐的，生意因而一落千丈，当时可是愁煞了老鸨和龟公。不过这样的地方总是有着最为旺盛的生命力。自老鸨决定不限客人的地位和身份之后，每日的来客人数大大增加，虽比不得从前，但是，只要等这阵风头一过，生意应会大大地超过以往。
有的时候，有的事一旦尝试了，并且无论是精神或物质，从中获利之后，便很难再摆脱了。大明朝的官妓大约便是从这时候起，全面向市场开放了。这是题外话。
自从三年前在飘零馆偶遇朱棣之后，这里就变成了徐允恭时常光顾的场所。而每一次，他总会让嫣雨姑娘前来服侍。
徐允恭不仅年轻有为、生得英毅，还有着魏国公世子的身份，出手也客气得很，时常赏赐钱财给老鸨，让她为嫣雨姑娘多置办些物什。时间一长，馆里的人都知道嫣雨姑娘有了这么一位大靠山，人人都顾着她三分，她在馆里也逐渐站稳了脚。人一红，跟着小性子也跑了出来。客人总是要挑过的，太老的不要，色眯眯的不要，长相实在是不入流的，不要。最难办的时候，甚至都不肯接客。谁敢惹她呢？老鸨同徐允恭暗示了，徐允恭同嫣雨一说，这才按捺住脾气，脸上却也总是不情不愿的，反倒令人觉得特别得很，受用的客人竟也不少。耳鬓厮磨时，她半带娇嗔，眼波荡漾，同徐允恭抱怨，他总是笑着顺着她，从没半点说她有不对之处。
有时候嫣雨也觉得奇怪，她并无倾城之色，也没有绝世才华，只不过是风尘中一个小小的再普通不过的官妓而已，她怎么会得到徐允恭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青眼有加呢。徐允恭总说不知道，然后轻轻浅浅一笑，鹰隼般精亮的眼落到她身上，看得她面红耳热，心跳如擂鼓。隐约的不安如不散的阴翳，时常在她的心中徘徊，不过徐允恭实在宠爱她，她也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
个中原因，徐允恭却也不是不知，他只是不想去深究这个问题而已。
三年前在朱棣的座上甫见嫣雨，便觉得她同朱允炆生得有七分相似。那之后他独自前来，翻看花名册，情不自禁地选中了她。之后再来，依旧看中她，如此便成惯例。个中缘由，他不想令自己明白。这心思总是带了几分可悲的，在每次望着嫣雨的时候，从他脑子里跑出来，他不想明白。
纤纤素手高擎，一盏美酒送到他嘴边。
徐允恭一手拿过，另一手从她的背后绕过来，轻拂她尖俏的脸蛋，又将身子凑过去，在她的颔上印下一记，浅尝辄止。嫣雨的眼从下仰望他，浓浓情思，从那漾着春水的双眼中牵扯出来。
这眼神却是徐允恭所不熟悉的，那个人从未用这样的眼神望过他。这么些年来，他渐渐长成，而嫣雨柔媚入骨，打扮也是最新潮的，终是同他有些不像了。
“爷。”她轻启朱唇，“您不喜欢这酒吗？”
徐允恭回过神来，嫣雨是很机灵的，她知道他有烦恼，却总是委婉着说出来。他将那酒饮尽了，道：“这一阵朝中乱得很，难免有些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