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皎如（1 / 2）
趁着那书童不注意，朱棣一把攫住“他”的手腕，手中加了力气，低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潜入国子监有何目的？”
书童吃痛出声，宛如嘤咛，“我……我只是一个书童，陪我家公子念书的。www.biqugexx.net”
朱棣只觉握住的手腕纤细柔弱，似乎再一用力便要折断了似的，连忙放松了力道，只是依旧牢牢抓着，语气也没有一丝松懈：“你还不老实！”
书童道：“你这人有病吧。疼死了！你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就……”
朱棣道：“你就怎样？你就大声叫人过来，指责我男女授受不亲如何？”
闻言，书童浑身一滞，仰起下巴，难以置信地望着朱棣。
朱允炆一直等着看四叔如何帮他出这口气，乍听朱棣这么一说，明白过来，惊讶出声：“呀！她、她是个女人？！”
只见那书童一双妙目，朝朱允炆一瞪，道：“胡说八道！我是货真价实的书童，我家公子可是魏国公世子徐允恭，你不信便去问他！”
徐允恭？朱棣突然回想起之前跪在大殿上那侃侃而谈的身姿。这书童能理直气壮地自报家门，莫非还真是徐府的人？只是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女扮男装的一位少女啊？
朱棣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对那书童道：“你脱下衣服来验明正身，我们便相信你。若你不敢，我可要怀疑你非但潜入国子监作祟，还妄图诽谤徐大将军了。”
此言一出，却见那书童面有恼色，双颊微红，如他曾见过的逢人调侃便羞红了脸的宫女一般，手腕也在朱棣手中轻颤。原本只是为了逼她说出实话，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话中不当之处，朱棣急忙噤声，不再多说一字。
这是，却听到熟悉而威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棣儿、允炆，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朱棣一怔，放开了这可疑的书童的手，急忙转过身来，拉了朱允炆向朱元璋行礼。
原来朱允炆、朱标和国子监祭酒在彝伦堂谈完了正事，便在祭酒带领下，来到了庭院。穿过假山时，撞见了朱棣正在盘问这位书童。一时亭中众人听闻圣驾降临，俱都聚集到此处，将假山周围团团围住。
“大家都平身吧，不必如此拘束，”朱元璋瞄了正低埋着头跪倒在地的书童一眼，转而问朱棣道：“棣儿，你身为堂堂的四皇子，怎么同一个小书童较起劲来？”
朱棣道：“启禀父皇，这书童……”话刚出口，只见那书童暗中觑他，眼中竟然流露着一丝畏惧之意。---朱棣心下一怔，朱元璋对国子监要求极为严苛，若是知道有女子潜入，败坏监风，不知道会遭受怎样严酷的惩罚。赵麟的前车之鉴仍在眼前，他又怎生忍心再增杀戮呢？
一时心软，朱棣将原本的想法吞入喉中，略一思索，道：“这书童行路时撞了允炆，棣儿心疼允炆，因此便责怪了他几句，没想到会惊扰了圣听，棣儿知错。”
朱棣没有察觉到，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朱元璋说谎。
朱允炆“啊”地小声娇呼，却在接触到朱棣以视线下达的指令之后，脑子一转，帮着附和道：“不错不错，不过允炆也受什么伤，他既然道过歉了，允炆也不生气了。”
朱元璋闻言，点头道：“棣儿，你对允炆有心了。朕和几位皇子正要去六堂观览，你也带着允炆过来吧。”
六堂为率性、修道、诚心、正义、崇志、广业诸堂，是监生平日学习四书五经的地方。朱元璋在彝伦堂考察了监丞的工作之后，又穿行过绳衍、博士、典籍、典簿和掌馔五厅，便穿过庭院，直至六堂所在。这五厅六堂，便是国子监的核心所在。
随着朱元璋渐渐走远，原先聚集此地的监生们也亦步亦趋跟在圣驾之后，人人均是屏息凝神，不时有人悄悄抬头，从近处得观龙颜。
对于他们来说，如此靠近朱元璋，还是人生中第一次。
朱元璋的相貌其实并不似传世画像中描绘得那么奇特，他虽是马脸凸嘴，细髭薄胡，脸上生几点麻子，却也是普通人中常见的样貌。只是朱元璋当年打天下时，曾多次请人为自己作画，后来听了刘基的进言，令画师特意将下巴拉长，添了虬髯，加宽额头，点满麻子，又暗中请人散播流言，将这些外貌特征与龙颔、龙须、龙眼、龙鳞相附会，使百姓皆信朱元璋乃“真龙天子”。登基之后，因为这样的形象已经在民间深入人心，朱元璋索性也不再修改，更令日后的画师作画都须照着这个模子来。
这些监生自小听说的当今皇帝便是这样一幅长相，虽然为官的父亲也曾为他们描述圣上的模样，却不如亲眼所见来得惊奇。
朱棣眼见这些人散去，拉了朱允炆，轻声对那书童说：“好了，今次就放过你。不过国子监重地，你可再不能擅闯了。新的监规刚刚颁布，你要是被抓住了，说不定会掉脑袋。”
抬眼便见那人不知何时起便直直望着自己，目中隐含泪光，连嗔带怒，双颊上的血色仍未褪去，胸膛更是随着呼吸微有起伏，勾勒出女性的曲线。
“你……”她轻启唇瓣“你为什么帮我？”这声音全是女子之声，此刻带了丝哽咽，全无刚才凶横的气势，竟意外地有些惹人怜爱。
朱棣被她直直瞧着，生硬地别开目光，轻咳一声，道：“本王只想求个心安，与你无关。”
那女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亏我刚才还想谢你。”
朱棣愣道：“你这女人如此泼辣，竟也有知道感谢的时候？”
“泼，泼辣？！”那女子的脸由红转白，愤愤道：“我告诉你，我虽然是个女子，却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我来这国子监便是为了听先生讲书中的道理。这以德报德，以怨抱怨的话我还是明白的。你虽无礼，但是看在你对我有恩，我便不与你计较，之前撞了这小孩的事，我们也一笔勾销。”
朱棣挑眉，冷哼道：“一笔勾销？你说得倒是轻松。”他转向朱允炆，问道：“允炆，你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