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2）
黎紫眨了眨眼，像是想要倒回眼眶里的泪水，可声音里漫着的哭腔到底还是出卖了她：“这二十几年来，我很抱歉自己一直是家庭的累赘、父母的耻辱，不像姐姐你，一被提起便能让爸妈感觉到脸上有光。我给你们添了无数麻烦，让你们在旁人面前一度抬不起头来，还要为我的前程日夜烦忧。
“但是，从今天开始，一切都结束了。
“我已经拿到了毕业证书，以后便能凭借它在魔界立足，靠自己的力量在那个险象环生的世界生存下去，再不必让你和爸妈操心了。
“今天我来，就是要和你们作个告别的——这也是那边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只不过，爸妈从很早之前就已经不认我这个女儿了，我自也是无颜再回去面对他们，所以就烦请姐姐代为转告吧。
“谢谢你们这些年来——”
她本想说“谢谢你们这些年来的关心和照顾”，可话才说到一半就断在了这儿。
细细想来，这些年，她何曾从这个家得到过什么关心和照顾呢，有的不过是永远也望不见尽头的冷漠和疏离、白眼和嘲讽，因此她实在是无法说出什么感激涕零的言语，索性就让话这么突兀地断在了这儿，只是冲着黎西深深地一鞠躬，就想要转身离开。
“站住！”
可是黎西忽然叫住了她。
“你觉得，我们这些年压根就不关心你，不在乎你吗？”
黎紫没有转身，可还是能听得分明黎西的话。
“你觉得我们把你当成家里的耻辱了？”
听见黎西这般质问，黎紫只觉心里很不服气。
“我——”
所以她背过身来想要反驳，可却意外地发觉黎西的眼里竟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姐……”于是她以小心翼翼的语气试探，“你……你哭了？”
黎西没答话，却是愈发激烈地啜泣起来，最后索性演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痛哭。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妹妹呀！”
许久，她才终于抽噎着说出了这么一句，黎紫正欲上前，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走吧，你走！”她几乎是吼着说道，“走了就再别回这个家了！”
黎紫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姐姐如此强烈的怒气究竟从何而来。
*
暖黄色的灯光下，一封封手写的信被摊平在桌面，手机屏幕的亮光在此刻的黎紫看来却是有些刺眼——上面显示的是一条条转账记录。
黎紫一封信一封信地读着，不时瞥一眼手机上的汇款记录，眼眶在不觉间竟是湿润了。
“爸妈一直关心着你的近况，但又放不下面子去联系你——你以为他们之前对你不闻不问，可其实他们一直都是通过我偷偷打听你最近过得好不好，生活上有没有遭遇什么困难，年年如此，几乎从未间断过。
“可是这一年来，你音讯全无，就连我对你的踪迹也是毫无头绪。
“前段时间，面对爸妈的询问，我还能含混过去，可时间久了，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的。
“就在上个星期，他们来过我这儿好几次，我们上街四处寻觅你的踪迹，可逛遍了这个小县城，我们还是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找到。
“甚至，我们还去你先前开在后街的那家占卜店看了，却发现那儿早已是改换了门面。
“爸妈心急如焚，完全没法静下心来去处理自己手头的事情，一有空就往我这儿跑，可是就凭我们仨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的策略，哪有可能收获什么好消息呢。
“而鉴于你的特殊情况，我们也无法报警。
“最后，还是妈说，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如果四处都找不见你，那便是你放任家人担心你的情况，那么，在机缘合适的时候，你自会回来家里的。而如果在你回来的时候用情意去打动你，你一定再不会这么冷酷地把一大家子人都隔离在你的世界之外了。
“所以你看，这一封封信，都是爸妈亲笔书写的。我看着他们戴着老花镜，虽然握不稳笔却也依旧认真仔细地写下这些他们想对你说的话，每完成一封便放在我这里保管，只希望你看见它们的时候能对家里少一分介怀，能够明白家里其实一直都是默默地关心着你、支持着你的。
“你知道吗？去你那家占卜店里的客人，有好大一部分都是爸妈花钱请的，还有之前你的生活费，他们担心你会不收，就全部都打来了我这里——”
“够了！”黎紫粗暴地打断了黎西的话，可话音才刚落，一滴热泪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了。
“谁让他们帮我的？我明明可以自食其力……”她说，可声音渐渐轻下去，一听便能感觉出赌气的味道。
“其实家里，没有人不支持你……”黎西叹了口气道，“我们只不过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些，能拥有安逸一点儿的生活，能过得开心快乐……”
“姐，那你这些年来开美容院，每天都过得开心吗？”
“还行吧。怎么了？”
“可你就能确保美容院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吗？”
“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不就是吗？我向往那边的生活，也是因为它能带给我快乐和希望啊。我觉得我属于那儿——至于未来，说实话我也就和姐姐你一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那么，既然姐姐你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为什么就不可以？”
黎西本想解释，但又忽地觉着其实自己想说的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其实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一些，再想想妹妹今天回来和自己说的这番话，便开始感觉到其实妹妹早就已经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我们只是放心不下你……”于是她这般说道，禁不住再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我们自然也会祝福你的。”
“我已经找到了。”
“那么，答应姐姐，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家里，好吗？”
“只要你们不觉得我的职业丢人。”
“我们从来也没这么觉得呀……唉，好吧，妹妹，反正你要知道，我们所有人一直都是关心着你的。”
黎紫没有接话，只是背过身去：“我走了。”
说罢她便起身靠近窗户，轻轻一跃便消隐在了缀满了繁星的夜空里。
她不是没有听见黎西紧紧跟随而至的急促脚步声，可她就是不愿再多作停留，因为她担心眼泪会比她自己更为感性。
习惯了在家人跟前披着厚厚的铠甲，时间一久，便也就羞于再卸下来了。
而另一边，望着妹妹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了星空之中，黎西只觉自己的思绪简直纷乱得快要难以收场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瞥见一朵玫瑰“倏”地一声别在了她家的窗台上，上面似乎还附着一张纸。
她将纸条取下展开，却见上面写着：“过年时我会回来。勿念。黎紫。”
黎西久久地凝视着这行字，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她才突然一下笑出声来，可这笑意是如此短暂，不一时她便因着感伤而开始控制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
*
飞船缓缓升上天空，四周也渐渐由蓝转黑。
看着飞船冲破大气层，阿尔法只觉心中感慨，一时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他这一笑，坐在他身旁的慕方晴可是绷不住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嘴上虽是这么说，可阿尔法依旧收不住那不时从他嘴角溜出的笑意，“就只觉得这场景实在是太似曾相识了——希望，等咱们一会儿抵达火星之后，那儿别也有个暴力的家伙等着把咱们的飞船给砸个稀巴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