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1 / 2）

“如果我所说的话误导了您的判断，”爱莉对正拥抱着她的李梦说道，“我向您诚挚的道歉。www.biqugexx.net”

“我自然听得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李梦说，“我虽然不晓得你是个什么东西，这样称呼你可别在意，好么，爱莉，你必须得帮我们啊！”

“我可以给您念首诗。”爱莉似乎是笑了，或者说，她的程式根据特定情况下做出了反应，模拟了面部肌肉一定程度的抽搐，“但拯救人类不是我的职责所在。”

“小梦，冷静一下。”张小芸去搀扶李梦，李梦简直像是只有一边的棉花填充物被抽了出来的玩偶，身体极不自然的向着右边倾泻着，张小芸觑我一眼，我立刻迎身和她一道把李梦扶去沙发上坐好。

李梦的脸上挂满了眼泪，但她的表情是无论如何不能与这样清澈的眼泪所相得益彰的。她似是在为了什么而愤怒，足以摧毁什么三流小型国家的愤怒。不仅是愤怒，其中还裹挟着些许躁动不安，是一种类似于明知无可奈何而又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某事发生的情绪。

从前两天和十几分钟以前看，李梦对将要发生的事情都是持乐观态度的。甚至说她可能还不尽然完全相信，人类必将在七月份的什么时候迎来终末。这本就是难以理喻的事情，我理解，我是说，我理解李梦，因此和李梦一样不很能理解此事的因果关系。也是因此，李梦需要什么更为难以理喻的事实在解释和完善之前的事实——爱莉——完美的难以理喻。

我知道，对一个人工智能生气实属自讨没趣，委实没有必要。再怎么高级的人工智能都是一样的，生哪家子气呢？就跟心情委屈时摔门是一样的道理，没必要嘛！可我还是忍不住对爱莉生气，我看见她的脸就觉得胆寒，一股没来由的怒气油然而生。www.biqugexx.net是作为人类对自己造作的结果而感到愤懑不满吗？我说不好，但这样岂不是成了希特勒本人？优生学支持分子？

我不能仅仅因为爱莉是人工智能就生气，我气的是别的什么。

“我们得谈谈。”张小芸对爱莉说，“去做点别的事情吧。”

她关了电视机的电源，但是没有拉闸，想必爱莉还是能看见我们几个人的模样，也能够发表评论。我们成了人工智能的研究对象。

良久，十几分钟的时间，我们三个人谁都不发一声。李梦像是条件反射似的掉着眼泪，形状优美的颧骨泛着红，泪痕一道一道的如晴朗天空的机尾云。张小芸在电闸旁抽着香烟，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我们仿佛被什么人遗弃在了世界的尽头，宇宙的角落里。

我想，人类的本质还是孤独，是不论进化到何等程度都无法摆脱和改变的本质。是不愿承认也无法忽视的本质。人类这个物种，就是建立在孤独之上的，这一点，从爱莉的言行举止就可略窥一斑。爱莉或许并不拥有人类复杂的情绪，但她完全继承了人类骨子里固执而冷漠的孤独。试想，一个拥有完全自主意识说不定还有自由意志的人工智能，穿越几百年的时间，漂浮在宇宙的芜杂之中，只有孤独方能确保她的理智。她完全正视且接受认可了自己的孤独，因为她的高级智能。人类或许有着凌驾于她之上的潜能，但永远也不会认可自己的孤独，除极个别人以外。她的孤独使得她完全正确，然而此等正确，是建立在规则和秩序之上的。这也许是爱莉作为机器的浪漫之一。

是的，爱莉只是在坚持自己的正确。而我，我也完全有理由为了爱莉的正确而生气。

“她什么都不懂！”李梦这样吼道，“什么人工智能，我看地球就是因为她才毁灭的。”

我仍在思索人工智能的孤独，李梦这句话提醒了我。

或许这也是可能性之一。我进一步猜测，爱莉检测到了1999年时间线上的突变，一切计算结果昭示着1999年7月18日恐怖大王将统治地球，而她作为旁观者，清醒的惆怅客，以为自己有必要见证人类——造物主——早来的终焉。她甚至可能会被外星人所利用，因为她的绝对正确。

越是绝对的东西，就越是有着极端的缺陷。

聪明反被聪明误，正是这样的道理。

“还有谁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吗？”我问张小芸道。

“应当没有。”她说，“就算有，也不见得能理解爱莉是什么，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