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我爸姓林,我妈姓江,我喜欢月亮,但月字太娘炮,所以我给自己取名林江玥。www.biqugexx.net
我被收养那年虚岁十二,大概吧,记忆有时并不是那么可靠。
捡我回来的是一位阔太太,她当时正怀着孕,可能母爱泛滥,把大冬天在路边冻得跟条死狗一样的我抱了起来。我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下人们都管她叫许太太,这代表了一种身份,与她原本是谁没有什么关系。
许太太虽然救了我,但我对她没什么感情。她给我的唯一温柔是冬夜里的那个拥抱,之后就再也没有流露半分能让我想入非非的温情。
我惧她,听她的话,在这个家里,她决定着我的命运。她可以叫下人给我盛一碗热腾腾的饭,也可以让他们把我关进院子里的狗屋。她喜怒无常,把我当成一条野狗,高兴起来赏两口饭吃,不高兴了打几下泄愤。她似乎以为自己是我的救世主,姿态傲慢,充满装腔作势的怜悯,自以为扮演着恩人的角色,热衷于欣赏我虚情假意的感激。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为了活命,我无所不用其极,自然也没有底线可言。何况外面寒冬腊月,但室内温暖如春,就连狗屋也能遮风挡雨,我又怎么舍得回到街角肮脏腥臭的垃圾桶去。
别墅的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暗红色,如血一般。许太太金贵的玉足踩在上面,步子很轻,没有一点声响。她生得很美,貌可倾城,就算挺着大肚子,也难以掩饰端庄优雅的姿态。但她总是郁郁寡欢,极少露出笑容,我曾以为她古怪的脾气是孕期的生理反应,后来听下人们说,那是因为她身边没有男人。
没有她孩子的父亲。
直到许太太消失,我才头一次见到她的丈夫,也就是这个家真正的主人许云珀。
人们都说许太太死了,那么她应当是死了。她为许云珀生了两个儿子,然后消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下人们都讳莫如深,只敢趁主人不在时偷偷议论两句。他们压低了声音,做着奇怪的小动作,就跟打哑谜一样。
那段时间,别墅内人员更替频繁,不知不觉间,那批下人几乎都被换掉,新来的人不会再提起许太太。
许云珀没有把我赶走,也没有让我做下人的活儿,而是正式收养了我。---办手续之前,他问我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我哪里记得这些,但我告诉他我叫林江玥,出生于六月一日,今年十二岁。
那之后,我便成了他名以上的养子。
我不用再忍受心血来潮的羞辱,三餐都有精致可口的饭菜送到面前,许太太在我身上留下的伤痕也逐渐愈合。许云珀请来家庭教师给我上课,从学问到礼仪,讲责任与担当,教我如何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富家少爷。
我从小颠沛流离,最懂得利益交换,这样无条件的善意让我受宠若惊,但也隐隐不安。许云珀是个商人,成功的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他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或者他看到了什么可能性?当时的我年纪还小,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但无论如何,我都在按照他的要求努力学习,尽力做到完美无缺,这是短时间内我能让他看见的回报,没有人不喜欢听话的孩子。许云珀不常与我交流,偶尔见面也没什么亲近的举动,我和他在这一点上默契地达成了共识,维持着明显掺假但外在看来光鲜亮丽的亲情。
直到十六岁那年,我知道他还有个双胞胎弟弟,叫许云珵。
火车站永远有那么多人,更何况是崇海这样的大城市。
兜里手机不停震动,我两手都拖着行李箱,被人流推着往前,没法停下来接电话。不过无所谓,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个点会给我打电话的只有老狗。
老狗是我的学长,本名荀喻惟。荀这个姓氏经常被语文不好的人认成苟,所以大伙儿给他起了这个外号。最初我叫他狗哥,熟了之后改叫老狗,他虽然每次都咋咋呼呼,好像我占了多大的便宜,但从来也没真正阻止过我这么叫他。
老狗是崇海人,毕业后回到家乡,和朋友合开了一家公司,规模虽然不大,但创业之路走得风生水起。为了逃离许家,我一早就在谋划出路,和老狗提过后,他便提议我来崇海,一来兄弟之间有个照应,二来崇海的经济不输平京,有更多的发展机遇。
我毕业的院校在相关领域名列前茅,只要不眼高手低,找份工作算不上难事。拿到入职offer后,我就马不停蹄赶来崇海投奔老狗。下火车的那一刻,可算体会到了文字所描述的那种,连呼吸都是自由的畅快。
我想我摆脱了许云珀和许云珵,我深以为然。
上了老狗的车,将九月还不曾收敛的燥热隔绝在外,我重重呼出一口气,用力捶了下他的肩膀:“狗哥。”
我们虽然已经有一年没见,关系却不显生疏。他变化不大,头发比以前稍微长了一点儿,穿着休闲装,看起来很年轻,身上没有多少社会人士的影子,好像还是大学里那个肆意热血的男生。
“给你找的房子要等下个月才空出来,这个月就先住我那儿,”老狗扔了瓶水过来,提醒道,“安全带啊,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