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者（2 / 2）
谢衿生坐在床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把脸埋在双手里。
魏止艾看着他颤抖的肩膀，瑟缩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触电一样缩回了手。
“医院不是特别可怕的地方。”魏止艾一眼就看出谢衿生的问题，“而且不是所有分别都是死亡。”
谢衿生浑身一僵，抬头望向他，眼里泛着泪光。
“你现在已经不是卧底了。”魏止艾局促的舔了下嘴唇，颇有些英勇赴死的感觉，“而且夏无霜肯定不是信使，绝对不是。游戏是有潜在规则的，在最终章之前，游戏参与者只会精神折磨，这是我们的思维定式。”
“我不知道无霜怎么了，但是无霜不会杀人，绝对不会——她晕血。”魏止艾手足无措的比划着什么，借着说话缓解尴尬，“无霜现在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很可能是被人胁迫，我记得她说过有个叫桃子的邻居，可能有妄想症。”
“她给了你一刀。”谢衿生突然声音颤抖的开了口，“……我很害怕。”
魏止艾没了声音，谢衿生把头缓缓靠在魏止艾肩膀上。
“……你说过别离开你，我不会的。”魏止艾有些焦躁的抓着自己手腕，抓出一道又一道的红痕，“如果我死的话，我会告诉你的。我发誓。”
如果我死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我发誓。
谢衿生抖了个机灵，再次紧紧的抱住了他。
魏止艾手腕上的抓痕渗出血来，他开始发抖，无法处理这些过于庞大繁复的情绪让他愈发焦躁。
濒临爆发的情绪叫嚣着，撕扯着，晃动着残破的牢笼，意图冲出桎梏破坏一切。
他需要药，但是他今天的量已经吃完了。
魏止艾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猛然意识到自己依旧是个糟糕透顶的人。
灼热的手腕传来一丝凉意，魏止艾低头，看见血液中混着一滴透明的水滴。
他茫然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莫名的落了泪。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忧郁悲伤。
他依旧烂到骨子里。
魏止艾没意识到自己带着哭腔，轻声道：“……对不起。”
感情这东西，不管他怎么努力，还是学得一团乱麻。
谢衿生这么强撑的人，居然都被他吓得发抖。
他总是做错。
“……为什么对不起？”谢衿生松开了他，愣愣的看了他一会，然后不自觉的放柔了声音。他一手撑在魏止艾手边，一手指节屈起，小心翼翼的拭去他脸上的眼泪。
谢衿生靠的不近不远，气息的末梢微微拂过魏止艾鼻尖。
魏止艾愈发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哭。
“……我可以做好很多事的，真的。”他咬了下嘴唇，像个委屈的孩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我就是搞砸了。”
谢衿生意识到他的情绪又塌陷了。
他心疼的柔声哄道：“这不是你的错，止艾，你才是被伤害的那个。你做的很好了。”
“不是，你不知道。”魏止艾向后靠去，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眸，“你不知道，你爸找我了，我可能要把他气死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干嘛找我，我以为他有病，我以为他是个骗子，我可能要把他气死了，他没有什么高血压心脏病之类的吧？”
谢衿生：“……”
谢衿生没忍住笑出声来，哭笑不得道：“……谁？”
魏止艾哭得更凶了，像个拿着零分试卷找家长签字的孩子，抽泣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借口和前因后果。
谢衿生被他逗笑了，笑出泪来，说道：“管他呢！我不在乎这个的！”
“不对！你肯定在乎！那是你爸啊！”魏止艾又把自己的蠢事说了一遍，顿时死的心都有了，“电视剧里只要牵扯到父母，肯定会生气的！我都快把你爸气死了！你要不打死我算了！”
谢衿生完全忍不住笑声，一边笑一边哄道：“不会！当然不会，咱俩跟电视剧里的不一样，真的不会！”
魏止艾小声问出了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那，那我们算什么？我回去……找找指导书……”
谢衿生微微一愣。
他们真的算情侣吗？
当年谢衿生是卧底，魏止艾因为“信使”的信而惶惶不可终日。他们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谈情说爱，直接上床完事。
都是困兽犹斗。
试探，了解，瑟缩的牵手，窃喜的亲吻，约会，出游，逐渐渗入对方的生活，逐渐沾染对方的每一次呼吸。
岁月相伴，灵魂相知。
全都没有。
他们只有走投无路的惶恐凶恶，把对方当做救命稻草般紧紧相拥，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只知道占有，用强势的占有欲遮掩自己的虚弱和怯懦。
他爱他，无可置疑的爱他，魂牵梦萦的爱他，可他不了解他。
不了解爱的人，怎么去正确的爱他？
“……魏止艾。”谢衿生望向魏止艾湿润的眼眸，“我们谈恋爱吧，从头开始谈。”
魏止艾不解的望向他：“……我不太明白。”
窗开了个缝，白色的窗帘微微晃动，流淌进来的昏黄夕阳也随之摇晃，像条泛着涟漪的金色河流。
谢衿生的发梢坠着金色的光辉。
他的眼眸里有璀璨的金色温柔。
“在彻底失控之前，我们退回去重新开始。”谢衿生从衣领里抽出一个戒指项链，拆下来套在魏止艾右手中指，“我是真心追求你的、你的邻居，我们重新了解对方，像所有情侣一样谈恋爱。”
魏止艾嗓子依旧喑哑道：“我不太会。”
谢衿生笑得灿烂道：“我也不会。”
魏止艾笑了一下：“像走夜路。”
谢衿生握着魏止艾右手，低头摩挲着那枚戒指，轻声道：“那我们就这么瞎走，要摔一起摔，要爬一起爬，我看不见你的过去和未来，你也看不见我的，都不重要。”
谢衿生把自己的右手和魏止艾的右手十指相扣。
“我想了解你。”谢衿生半敛了眸子，“我想追求你，让你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
银质戒指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温柔的金色光芒。
像是神灵恩赐的金子。
魏止艾缓缓握住了谢衿生的手。
“我也想……追求你。”魏止艾轻声道。
我想追求你。
不止生活，我想让你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最光辉的那部分。
“谢衿生就是止艾的阿喀琉斯之踵，止艾早晚栽在他手里。”隋幸顿了一下，“……你应该知道阿喀琉斯之踵吧？”
荀青崖白了他一眼道：“你当年希腊神话公开课的论文还是我给你写的，把你能耐的。”
隋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不该想起的事情，沉默的望着病房里的两个人。
荀青崖半敛了眸子，轻声道：“我像是爱上了一个书里的人物。”
隋幸惊讶道：“明明历尽苦难，各种伪装切换自如，内里却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很难想象现实生活中会有这种人……忍不住就跑去照顾他。”
荀青崖同样惊讶：“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危险人物，但其实他最严重的是自毁倾向。像是书里以身殉道的那种人物……忍不住就想救他——没人不喜欢这种人对吧？”
隋幸补充道：“但是没人会傻到真的陷进去——谢衿生除外——你陷进去了？”
荀青崖：“……差点儿，我没那么大胆子。说实话我现在有一种……啧，终于有人能救他了，我没用了？”
隋幸：“……孩子长大了？”
两个人同时陷入沉思，然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也这感觉！？”两人如是说。
荀青崖静默一下，不可思议道：“不是吧？我以为你爱他。”
隋幸费劲的站起身来，往楼梯间走去：“父爱！而且我一个0跟另一个0？这得多大爱无疆？”
荀青崖默不作声的扶着他，然后沉默的看着隋幸倚着楼梯扶手点了根烟。
“……你不介意我追你吧？”
隋幸脚底一滑，又从楼梯上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