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第三章
作为一名高学历知识分子，高校教师，经历过家庭破碎亲人相继自杀的钱明修，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很容易的。www.biqugexx.net
他花了十三年，才走出了名为“过去”的牢笼，而现在不过几个月，又回到了起点。
“蒋医生说你要出院？”萧晴下了班就赶到了医院里，进到病房就看到了两箱子收拾好的行李，以及正附身换鞋的钱明修。
钱明修点头：“我觉得我好很多了。”
萧晴见他一直反反复复地在给自己的运动鞋绑鞋带，连着绑拆了好几次，欲言又止。眼看着他越绑动作越急躁，耐心就要告罄了，她连忙走了几步准备过去帮他，却见他这次绑完就停了下来。
虽然好像跟之前绑得也没什么差别。
“你确定你好很多了吗？”
“确定。”
“蒋医生不是说，还是最好再住一个月院吗？”萧晴把包放下过去替他收拾房间，“反正已经住了两个月了，再多住一个月也没什么不好，更保险一点不是吗？”
“医院这地方，没病住久了都会住出病来，这段时间我明显感觉到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也不会有更好的转变了，既然不会有进展，也就没必要把时间在花在这个地方。”
钱明修走到窗台边，拿了个大鞋盒子把上边儿摆着的三小盆绿植装了进去。
“说实话，我真的很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他没有养花的习惯，是蒋医生让他养的，一开始只给了他一袋种子和三个盆，说这个花养大了就会开花。问什么花，蒋医生也说不知道，是他让市场上的熟人随便抓的一小把。
现在养了一个多月，离开花还远得很，只是些绿苗。
“真的没关系吗？”
“蒋医生也跟你说了吧，我其实求生欲还是很强的，只要不想死，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不然他也不会答应我让我出院了。”
萧晴脸上全是担忧之色：“可是……”
求生欲强兵不代表能够好好地生活。
钱明修继续说：“我想换个环境待着，这样我觉得我会好一些。”
“换个环境？”
“嗯。”
“换哪个环境？”
钱明修把花装好，直起身来，边拿纸擦手边说：“我想换个城市继续生活。”
萧晴一下子睁大了眼：“换个……城市？”
钱明修点点头，坐到床边上，靠着床头看着窗外。他很喜欢看着窗外，常常能这样一坐就坐一整天，没人知道这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我的工作……我还不能马上辞职，就算要辞职，可能也要等到年底了，交接也要三个月才行，我……”背对着钱明修的萧晴脸上有些说不出的为难。
“你不用跟我一起离开。”
萧晴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连忙回过头。她看见钱明修的脸上是清清楚楚的了然和疏离，看着她的眼神淡得像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连忙去握他的手：“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不是不想跟你一起走，我只是……”
她停住了，因为她握了个空——钱明修把手抬起来了，还后退了一步。
躲避排斥的姿态很明显。
钱明修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下意识的动作，顿了几秒，说：“抱歉，我现在还不太能接受跟人有肢体接触。”
萧晴有些难堪：“没关系，我知道。”
从钱明修被救回来一直到现在，他就已经不太正常了。
曾经脾气温和、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他，现在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他开始变得易怒，孤僻，冷漠，敏感，甚至有点神经质，不管对谁都是爱理不理，就算偶尔能说一两句，别人也要警惕他突然的暴怒。
萧晴跟主治医生蒋京格是唯二的两个例外，在他们面前，钱明修能稍微平静一点，但也依旧没少被他的反复无常搞得焦头烂额。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钱明修确实开始逐渐地冷静下来，恢复了很多。m.biqugexx.net到现在，他几乎不再突然地跟人发脾气，也会时不时跟人说说话聊聊天，偶尔还能重新见到他脸上的笑容。
只有一点，是从头到现在依然没有克服的一件事情——除却必要的身体检查，他不愿意跟任何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刚开始的反应最激烈，他会直接呕吐，现在要好一些了，不吐了，可是依然不愿意任何人靠近他。
包括萧晴。
“这不是你的错明修，我理解你。”萧晴善解人意地安抚他。
钱明修沉默了很久。
“萧晴，我们要不分手吧。”
这时，虚掩着的病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分手？”萧晴又轻声问了一遍。
“对，分手。”
敲门声忽然没有了。
钱明修看了眼门口，回头对萧晴说：“蒋京格没有告诉你吗？我现在，已经没有性生活的能力了。”
也不算是没有，只是他现在一想起“性”就想吐，也相当于没有了。
他给不了萧晴的东西，他自己很清楚，他也很明白萧晴自己也很清楚，不然的话……她就不会跟蒋京格搞在一起了。
他不恨萧晴，也不恨蒋京格，这两个人都是在他最难堪最难熬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一直鼓励他宽慰他的人，虽然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算是“背叛”了他。
但一码归一码，恩情加背叛，算是扯平了。
“明修……”
“就这样吧。”
*
警察没有找到柳风，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在监狱里待了十三年，躲监控躲侦探的本事却像是潜逃了十三年的熟练逃犯。
警方让钱明修提供更多的线索，钱明修并不配合，让他说犯人的名字，他也不说。问他想不想抓犯人，他说抓不抓都行，无所谓，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自己都是这样一幅可有可无的态度，警察再怎么想帮他也无能为力，查了半个月监控只查到一条行踪，追过去还没找到人，再之后又找了半个月，没找到人，也就算了。
萧晴恨铁不成钢，可也没敢再继续刨根问底。钱明修的状况够糟糕了，她没办法再打着“为你好”的名头去一遍遍揭开他的伤疤，他既然不想说，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只是隐隐地感觉到，或许这个让钱明修讳莫如深的犯人跟他那从来提也不提的过去和父母双亡的家庭有关。但至于是个什么关系，她没敢去猜。
而现在，她也没资格去猜了。
钱明修那天说话顾及到蒋京格在门外，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是这俩人有了私情，又不是笨人，只是轻轻一点俩人就自己清楚了。
他出院后没两天，萧晴就从他家搬了出去。
“那我这就走了。”他帮她把行李提下了楼，她叫了个三轮过来拉行李。
“好的。”
他看得出萧晴眼里的愧疚和难言的复杂，可是最终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萧晴不是个坏姑娘，他们只是不合适。而这个不合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们也迟早会分手。
早点分，是个好事。
萧晴把行李放到三轮上，自己叫了个出租，上车前，她又跑过来问：“以后……要是我给你打电话，还能打得通吗？”
钱明修沉默了两秒，点点头：“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