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2)
巷子不长,但吴队长挣扎了半天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他知道这样的事正常人都要好好想一想,可也明白今天走出了这条巷子,明天再来说什么都有点马后炮。因为王老师能说出这番话显然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他若装着什么也没听见,就太不是男人了。
王老师无言地陪着吴队长在短短的巷子里徘徊。她之所以说出这件事,一是想让吴队长知难而退,二是逼自己断了不该有的念想。但此时此刻,虽然她表面上显得很平静,内心却不自觉地感到一阵焦灼,有点期待,又害怕失望。
“王老师,我抽支烟,你不介意吧?”在征得王老师的同意后,吴队长掏出裤兜里的烟点上,抬头看着路灯下飞舞的蛾子,过了一会儿,慢慢地开口说:“上山下乡回来,我并没有马上被安排到监狱工作,是后来调过去的,不过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有二十二年了。
监狱是个特殊的环境,不管曾经在外面风光也好,落魄也好,进去了就一个身份:犯人,都要接受劳动改造。
封闭的空间会让人觉得时间好像也停了,天天在规则里生活,难免滋生出一些不寻常的现象,比如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当然,绝大部分是纯粹的生理发泄,是一种暴力,但也存在真实的情感,虽然是在不正常的环境下衍生出来的,可谁又知道那不是人性中潜藏的一种情感。
年轻那会儿,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时,真的吓了一跳,还去查了些资料,有的说是精神病,有的说不是,我也搞不懂。不过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除开暴行,因为坐牢时太孤独,寻求安慰而产生的感情总会成为犯人间的笑柄,有时还会因此发生暴力事件,不利于我们管理,所以原则上我们是不赞同的,也会采取一些措施分开他们。
当然啦,这种事其实是非常少的,几年也碰不上一例。不过,我就遇到过很特殊的一对,那对出狱后还在一起。因为坐牢,他们和家里关系不好,又有案底找不到工作,所以两个人后来去H县包了片山头种树。呵,说来这个技能还是在牢里学的。那边山上基本没什么村民,所以两个人也平安无事地过了这么多年。种的树每年砍一次送剖板厂,也赚了些钱,日子过得简单平静,还不错。
有时想想,他们跟我们也没什么不同,两个人正经过日子,不就是一个家嘛。像我这样,结婚十几年,到头来离婚收场,也不见得就比他们好。
安宁呢,你教育得好,有出息,有本事。阿生嘛,我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看人还是准的,这孩子靠得住。所以,我觉得吧,他俩要真心相爱,能好好过日子,那也未尝不可。毕竟人生是他们自己的,冷暖自知,别人再怎么干涉也不能替他们活。”
吴队长的话,王老师一字不漏地听进去。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却直击她内心,直击她深藏渴望,所以她眼含泪水地看着吴队长,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吴队长被看得有些尴尬,扔掉烟蒂,用脚踩灭后,咳了一声又缓缓问道:“王老师,刚那些呢,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看你也是赞同他们的,但不知道阿生他家里是个什么态度?”
王老师深吸了口气,调整一下激动的情绪,才说:“阿生还没跟家里说,不过我相信他家不会同意的。之前宁宁好好的,这种事就很难让人接受,何况他现在身体这样。做父母的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能愿意孩子一辈子照顾个瘫痪?就更别说还牵扯到感情这种事。他们必然不会接受,这我也能理解。”
昏黄的灯光下,王老师整个人显得忧郁而脆弱。但在吴队长心里,她的形象却越发的伟大。
一个人带大孩子,还培养得那么有出息本就不容易。在孩子受伤后,她又是一个人给孩子最强有力的支撑,仿佛要把生命力透支给孩子。而在这种巨大的悲痛之下,她还要操心孩子的情感问题。这个不能说出口的隐情显然已经存在多年,她大概也是靠着自己一步步从震惊,不能接受走到今天包容,支持他们。
王老师是一个坚强的女性,她身上有海一般宽广温柔的母爱,也有山一样雄伟严厉的父爱,她诠释了母亲的定义,柔弱中带着刚强。
路灯下的两个身影慢慢地靠近,最终融在一起。
吴队长用强有力的手臂抱住王老师,发自内心地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自己能给她依靠。王老师沉默地流泪,仿佛走过千山万水,终于找到可以休憩的港湾,多年来尘封的情感,在这春夜里像花儿一样绽放,还带着点点羞涩。
安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烧退后过了几天竟突然开始咳嗽,还越咳越厉害,尤其是早晚,感觉一吸气就咳,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整个人快速地消瘦下去。
不过,他身体不好,心情却不错。因为他发现妈妈最近变了,原来总是皱着的眉头打开了,嘴角不时地带着浅浅的笑意。对他也不再那么严厉,偶尔还会哄他两句,简直是前所未有,让安宁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吴队长也频频光临安家,虽然表现得大大方方,光明磊落,但藏不住眼里的脉脉深情,还总借着帮妈妈做家饭,两个人在厨房单独相处。
妈妈谈恋爱了,安宁百分百确定。这样像少女般羞涩又温柔的妈妈,安宁第一次见,以前妈妈跟老陈在一起时也没这样过。所以,他和廖建生开始主动避开他们,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天,廖建生在外面看场地时接到王老师的电话,说她下午有事要出去,让他早点回去。于是廖建生也不看了,骑了自行车就往回赶。
安宁躺在床上,后背倚着大靠枕,侧身面对着房门。这几天因为咳嗽夜里没睡好,午觉就多躺了一会儿,但廖建生进来前,他已经醒了。
“这么,快?”安宁说着又咳了几声。
“王老师打电话说她下午要出去,我就回来了。”廖建生轻轻拍着安宁的背,“反正看场地也不急于一时,明天再看也一样。”
“妈妈,要,去,约会。”安宁呵呵地笑着。因为下午王老师没课,所以安宁肯定她是和吴队长见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