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火之（十三）（2 / 2）

“看来你跟菅蔷很熟。”

“我们科室，除了新来的，没有哪个是跟她不熟的。”

“是嘛！”

“是啊。她在我们这儿可是住过挺长一段时间的，能不熟嘛！”

不过是随口一句话而已，却是让雍赣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没事。”

一直挂在脸上的微笑，此刻已经僵硬，雍赣摇摇头，跟上了护士的步伐。

只是，耳边似是响起菅蔷的声音“也许是我自己……”后面的话雍赣没有听清，然而此刻，他好像又听到了，“也许是我自己怕了”。至于怕什么，怕那些不想记起的痛苦经历，怕那些不愿回想的冰冷回忆？雍赣不得而知，却也很想知道，尤其是当他看到菅蔷的时候。

四壁雪白的治疗室，可能因为空调开得大，刚一进来，雍赣似是被激了一下，后背泛起了凉意。

此刻正忙碌着操作干细胞分离机的，应该就是菅蔷提到的陈慧珍医生。大家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沉默地打开了摄像机，对准了躺在病床上不发一声的病人。

患者叫张山，今年三十三岁，该是男人一生中最黄金的时间，无论是事业还是身体。只是，在他被确诊之后，这些通通都与他无缘了。

此刻，占据摄像机屏幕的，是一个身形瘦弱、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他的眉头紧蹙，不知是因为不舒服，还是别的什么。

一左一右两根细长的管子，将他的身体与那台冰冷智能的分离机相连。鲜红的血液从身体里流出，经过机器的过滤，再鲜红地流回。

也许是心理作用，明明就只是被抽取了干细胞而已，并不会影响血液的颜色。可雍赣还是觉得，右侧管道里的血浆比左侧的要浅上一些，然后，后背的凉意似是透过五脏六腑，向着胸前蔓延开来。

雍赣知道，这样的反应，并不是因为他害怕。只是，雍赣看着站在医生身后正握着张山母亲双手以示安抚的菅蔷，不知为何，时空在他面前出现了裂变。

然后，他好像看到了不知多久以前，同样的房间，同样的医生，同样的机器，有个女孩也曾躺在这张冷冰冰的床上，面色平静地经历了这样一场令他战栗的采集过程。

“菅蔷！”

安静的空间里，除了机器微微的响动声，以及不知是臆测还是真实存在的血液流淌的声音，任何一点响动都会引起众人的注意。

“雍先生，有事吗？”菅蔷看着突然抬步走到她身边的雍赣，轻声问道。

“……”再一次出乎自己意料的举动，等雍赣回过神来，他已经对上了菅蔷疑惑的眼神。雍赣眉心不由一跳，指尖在掌心烙下痕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接了话：“我们能不能出去聊聊？跟这位阿姨？”

“这边没什么问题了，你带阿姨出去坐着等吧。”

回话的是陈医生，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也不曾离开过操作显示屏。

“小蔷，我妈就麻烦你了！”这是摄制组到来后，张山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他苍白的脸上挂上了略带勉强的微笑，对着他的母亲说道：“妈，我没事，你在这儿也是干坐着。你不是想找人打听一下进无菌舱需要准备什么嘛，小蔷都知道，你问问她。”

从张山进到这个房间开始，他的母亲就一直处于焦灼不安的情绪中，无论别人怎么安慰都没用。现在雍赣这样说，倒是让看着担心的张山和陈医生松了口气。

“可、”儿女都是债，即便就是干看着，也是放在自己眼前才放心的！

“阿姨，咱们就在门口站着，透过玻璃完全能看清楚里面。我们电视台有民生专栏，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会想办法帮您解决。”

“……那行吧！”一辈子没求过人的老人家，为了这个儿子能求的都求遍了，可是，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雍赣的话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根救命稻草，明知道不可能再有希望，可哪怕是万一呢！为了孩子，还有什么是做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