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维拉，你是白痴吧。---”狄洛突然说。
连他这样的白痴都能质疑我的智商了，我心思不在他身上。只翻了个白眼儿。
白痴狄洛向我轻轻扇了扇翅膀，冒出的火焰撩着了我的发梢和一小片草皮，我忧心忡忡地看着烧焦的草地，好险没烧到树皮。
让一只有挖树前科的黑龙看守生命树或许并不是个好主意。
我凭借狄洛的指引往精灵们的人事登记处走去，近些年头各个种族的人口流动性还蛮大的，户籍调动司空见惯，既然有人为我提供足够的官方证明文件，那就没问题了，凭借着开后门，我和维奥莱特的身份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弄完这些，工作人员问我擅长什么，我回答说射箭和骑马，他们一脸吃惊地看着我，我只好微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些什么。
但我还不知道究竟说错了什么。
“那请问您以前做过什么工作呢？”被推出来的接待员问，他强调道，“我指的是工作，不是您的爱好。”
“我没有工作过。”我说，同时感到了不好意思。
接待员拿着一支笔，满脸为难，似乎不知道该往纸上写什么好。
我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现在不是战时，在天界之下和深渊之上的这片领地，维持和平的势力平衡已逾百年，骑术和弓箭不再是一项技能，反而成了普通精灵眼里的消遣活动，我试探着说我会说龙语， 他认真地记录了之后，请我等一等。
我等了一会儿，自觉等得足够久了，久到我终于意识到工作是不可能分配的，我到处转了一圈，最后莫名其妙地拿到了一个在小酒馆端茶倒水的工作。
我回到小屋，维奥莱特在床上转来转去，她看见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一脸严肃地弹了维奥莱特一个脑瓜崩儿。
“坏坏。”她捂着头眼泪汪汪地瞪我。
她要是有足够的语言能力，一定会问：“维拉，干嘛打我？”
“我不高兴。”我脸色凶残，做恶狗欲咬人状，直接回答了她内心的疑问。
维奥莱特愣愣地看着我，不知是没听懂我的话还是被我的无理取闹惊呆了。
此后十年时间匆忙过去，我抚养着维奥莱特，工作换了几个，居住的地点一直没变，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
神殿里的我照常忙碌，人间的我努力工作，我觉得一切都好，没什么不好的。
“姐姐，”这天我回到家，维奥莱特问，“我们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呢？”
维奥莱特有点大了，大到足以认识到自己的家庭构成与她的大部分玩伴的都不同，我吃惊的是她竟然现在才问我这个问题。我的说辞和我们的户籍证明相互佐证，相当简洁：“他们去世了。”
“唔……”维奥莱特苦恼地应了一声，没有轻易被我的回答打倒，“那他们是怎样的人呢？”
我又没有父母，只好接着扯谎：“他们很相爱。www.biqugexx.net”
她看上去对我过于简洁的描述意犹未尽，还在眼巴巴地等待下文，所以我开始绞尽脑汁。
妈妈的脾气很好，她有足够的艺术天赋，很有生活情趣，家教严格，礼节周到，博闻强识，可是缺乏独自求生经验，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修边幅以至于疯疯癫癫。爸爸就有点不学无术了，但是他学会了打猎会做饭，禁止妈妈烧厨房。
讲着讲着，我平静地吃惊了起来。我意识到自己描述的并不是我梦想中的父母，也不是我曾见过的恩爱夫妻，而是以维奥莱特和我为模板的人物。
准确地来讲，是维奥莱特和我过去的生活，这是我们曾经的生活细节。
于是我的思路反而畅通了。我恶趣味地把自己改成爸爸，一路向下说。
我讲到我们的生活，我讲到某年的冬天，天气很冷。椅垫上铺着厚厚的毛绒毯子，那是爸爸打猎弄到的动物皮毛，妈妈总几口把兑好的蜂蜜水喝掉，好像别人都不想喝似的。每次她这样子，爸爸就会很生气，但是又不肯直说，所以爸爸每次都不等水凉一点直接喝掉，就会烫到嘴巴。
我还记得那种疼痛，我会在烫到自己的时候主动交出身体的所有权，好叫维奥莱特挨痛，现在想起来是真的挺幼稚。
我们的生活乏善可陈，而精彩一些的部分又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太过可疑。我只能挑着告诉她一些小破事。
于是我讲鸡毛蒜皮，我讲到夏天，讲到蝴蝶，讲到山风与飞鸟。我讲到我曾经生过重病，维奥莱特嘲笑我，可等我醒来时她憔悴了很多，我想她治疗了我，可是她不承认。
然后那年冬天山上着了火，我和维奥莱特出门去了，再也没回去。
当然不是所谓的为了救山火这种脑残原因，我和维奥莱特在那时第一次遇见人类。那以后我们就不回来了。
维奥莱特是一个精灵，她生前与人类一起生活，但是血统高贵，身体里流淌着神血。而我的本体是魅，由山川河流孕育。魅不是魅魔，不同于有明确血系传承的大部分物种，是种混沌中生出意识的生物，生来就无父母，靠近谁多一点就与谁相像一点。维奥莱特的埋骨地和我的出生地一致，她的灵魂有点特殊，不像大部分生物一样死后会自动消散，因此我产生意识后渐渐地把她唤醒了，而她灵魂的作用让我看上去像一个人类。
维奥莱特死而复生过两次，第一次是她重生于我的身体，第二次就是现在。
五百年前我刚认识的维奥莱特不是活的，她的灵魂寄存在我的身体里，如同某种无形的寄生物，潜移默化地改造着我。或者说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东西？只是渐趋分离？
很难说清楚我们的关系。
离开了荒山之后，我才意识到世界上还有除了魅和野兽和亡灵以外的生物，可是大家都普遍认为我是人类，所以我也就安心做个人，不费心去纠正人家的这种错误印象了。
在维奥莱特恢复了正常人身份之后，我也没有解释他们的印象。渐渐地出现了关于我和她的传闻，我不擅长察言观色，维奥莱特总是抱怨我的情商低下，可她似乎也没把传闻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某一天。
我记得广袤天幕下的相拥，维奥莱特银色的长睫毛扫过我的鼻梁，按理来讲我应该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然而我定定地看着她的一小片殷红的嘴唇和细腻的皮肤，有种想吻上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