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过来的是自己人(2 / 2)
还有更糟糕的情况便是,青泸城出的兵,是葛利仁的援军。虽然她现在不敢确定葛利仁是否真的如此胆大包天敢诱外敌深入边境,但可以确定的是,目前葛利仁手里一定不止三千人,否则他不会打得这么大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按兵不动吗?”
陆知遇看着远方茫茫一片,摇了摇头,“左逸,你带人去探一下颍州城是不是被葛利仁封锁了。如果是,想办法打开其中任何一个城门。我们现在人手不够,你看能不能调动一些能战的百姓。”
“还有,之前那些没有完全撤走的起义军。”
左逸领了命,一刻也不耽搁,带了几百号人就去了。
陆知遇又问时军:“我们一共有多少匹马?”
“总共不到五百匹。”
“数两百匹出来。”
“是。”
又看向尤君,“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还在吗?”
“还在。”
“现在装上,立刻。”
耶律允洲跑上前,目光十分严苛地盯着陆知遇。
他如今虽未全副武装,甚至未着铠甲,但方才的激战他也是参与了的,身上染了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让开!”
“你要做什么?”
“耶律允洲,你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
陆知遇的态度十分不友善,与前些日子的她大不相同,但也是情理之中。
东胡的军队在这个时候打过来,若说耶律允洲能完全撇清干系,任谁也不会相信的。
因此,他没有计较她语气的恶劣,放低了姿态,“请你告诉我,这一仗,你打算怎么打?”
似乎更加不妥。
“这边打过去是你们大羽的颍州军,就算你能以微乎其微的优势打倒他们,可然后呢?”
然后,她要面对的,是青泸城的军队。
想到这里,陆知遇的眼神似是比这雪还要寒凉,几乎是在耶律允洲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剑抵在了他的胸膛,剑锋刺入了几分。
耶律允洲脸色煞白,却分毫未退。
他直视着强压怒火的陆知遇,目光坦然,似是要以这样一种无声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知遇,都准备好了。”
尤君动作利落,很快便来复命。
“我知道了。”
半晌后,陆知遇收了剑,不再看耶律允洲,“等时军那边的马清点完了,你便按照我说的去做。”
尤君从她视死如归的神色中看出了不对劲,问,“你要做什么?”
陆知遇不说话,只往前走,踏过了一具具被雪覆了一层的尸体。
好半晌,她才走到一片未被血色浸染的雪地上,看着远方,神色悲恸。
“知遇,你到底要做什么!”
“擒王。”
陆知遇只说了两个字,众人便神色大变。
最冷静的当属陆知恩了,他看着陆知遇,上前一步,“我去。”
陆知遇看了他一眼,“你本来也要去。”又转过身看尤君,“你去挑几个功夫不错的,一起去,人不用太多。”
这一次,尤君没有顺她的意,“你先说清楚要怎么做。”
“利用马群冲散敌营。”
这时,时军那边的马匹已经清点完毕。总共两百匹,按照不等的数量分成了三组。
陆知遇命人将事先就准备好的烟花爆竹捆在了马的身上,数量虽不多,但借着如今大雪茫茫的天气,足以营造出浩大的声势来迷惑敌军。爆竹声响,马群受到惊吓便会横冲直撞,造成混乱的局面。
第二组和第三组紧随其后,由陆知恩、尤君及其他身手不错的士兵,将尤君调制的香料燃烧后设法传进敌营。那香料呛鼻得很,还会熏到眼睛模糊视线。
“这个时候,就是生擒葛利仁的最佳时机。”
陆知遇将战术描述完毕之后,神情淡然,“各位还有什么问题?”
“谁去生擒?”
发问的是耶律允洲。
方才陆知遇部署作战计划时,并没有将耶律允洲纳入其中。他的身份敏感,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放不得、杀不得,就算方才陆知遇刺了他一剑,也不足以在他和大羽的军队之间架起一座信任的桥梁。
可他却丝毫不介意的样子,直盯着陆知遇,“你去?”
陆知遇没有作答,冷笑,“用不着殿下你操心。”
“你一个姑娘,难道想要去送死吗?”耶律允洲吼道,上前一把挤开了陆知遇,“我不管你信不信我,生擒葛利仁,我比你合适。”
“我们大羽的家务事,还犯得着你一个外族的人来操心?”
“你——”
陆知恩一把拦住了耶律允洲,说话间却是在帮衬,“姐,我也觉得他去更合适。”
陆知遇一记眼刀过去,语气严肃,“战场上只能从一个主帅,你听谁的?”
“你是主帅,所以你比谁都重要。”
陆知恩一字一句,“我们都倒下了,你不倒,我们就还有胜算。”
这话从陆知恩口中说出来,着实震了陆知遇。有那么一瞬间,她看着陆知恩,觉得他和从前好像又有了几分不一样。
“我同意知恩说的。”
陆知遇眯了眯眼。
战场上的她与平日里有所不同,眼神总是噙着威慑的。
“你若信不过我,我可以立军令状。”
对峙了半晌,陆知遇终是松了口,“好,你立。”
立刻有人奉上了纸笔。
耶律允洲轻叹了一口气,苦笑,“我很伤心。”
天寒地冻的,墨都凝成了冰。
耶律允洲手冻得通红,无比僵硬地立下了一份字迹奇丑无比的军令状。
*
另一边,葛利仁早已设好了埋伏。
战场上一马平川,又加上天气恶劣,只要陆知遇的军队冲进来,必然是一条死路。
但,他也是不敢小瞧那丫头的能力的。颍州禁军站在外围,后边,是驻守青泸城的东胡军队,足有五千人,皆是精锐。
陆知遇手里的兵都是毫无战力和作战经验的新兵,围剿他们绰绰有余。
只不过,派遣出去的禁军已逃窜归来,却迟迟未曾见到追赶的军队。
东胡军的将领舒木鲁江达等得有些不耐烦,操着一口满是东胡口音的汉话,问葛利仁:“你这个法子能不能成功?”
葛利仁面上镇定,心里却没底得很,还未开口,舒木鲁江达又道:“我们太后可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来援助你的,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东胡人一向傲慢得很,葛利仁早就习惯了。
只是,援助他?
葛利仁心中免不了一阵冷笑。
虽然他不知东胡的朝廷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局势,但以东胡摄政太后的能力,查到四皇子耶律允洲目前正在大羽北境并不是一件难事。舒木鲁江达面儿上说是来帮他的,实际上心里打的是个什么如意算盘,谁又猜不到呢?
如此大雪还要在战场上守株待兔,当真不是一件易事。
没过多久,舒木鲁江达不耐烦了,抬了手,“行动!”
葛利仁一惊,慌忙制止。
“你什么意思?”
“被迫迎战和主动出击之间有何差别,我想舒木鲁将军心里应该清楚得很。”葛利仁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内心的不安。
“是吗?”
舒木鲁江达狂妄地大笑了一声,倒也勒住了缰绳,“还是你们汉人讲究,这事若是放在我们东胡,早就上去踏平了这颍州。”
葛利仁暗自握紧了拳头,面上不动声色,“东胡人毕竟是骑在马背上长大的,天生便善战。”
“那是。”
舒木鲁江达抖了抖身上的雪,吹了声响哨。
一只苍鹰顶着风雪在低空中盘旋了一会儿之后,落在了舒木鲁江达的手臂上。
“乖孩子。”舒木鲁江达抚了那鹰几下,将信笺取下,展开。
与大羽不同,东胡的战事都是由飞鹰来传递的。苍鹰盘旋,说明前线有异动。
“怕是鱼儿上钩了。”
放飞了鹰,舒木鲁江达露出了一抹残笑,而葛利仁则没由来地紧了紧缰绳。
然而,信纸展开后,舒木鲁江达脸色大变,“混账东西!”
一掌呼过去,葛利仁避犹不及被打落了马,跟着舒木鲁江达调转了马头,用东胡语喝道:“撤军!立刻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