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国的皇子(1 / 2)
是那日陆知遇在村庄里见着的那年轻男子,约摸着二十出头的模样。---只不过那天,她的关注点全放在那一老一少身上了,没注意看过这个年轻的男子。
男子身材颀长,五官俊朗,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很,竟有点似外族人,可穿着打扮分明就是汉人模样。如此寒冬,他的穿着就略显单薄了些,可分毫没见他觉得冷。
他那一身浩然的正气,倒是让陆知遇多看了几眼。
赵宸不认识这个人,但一看到他手上拿着的竟是陆知遇的暖炉,脸色当场就变得难看极了,松了陆知遇的手,冷冷地撂下一句:“我先去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知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陆姑娘?”
那年轻男子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把手中的东西递到陆知遇手里,“谢谢你的暖炉。”
“噢,不用。”陆知遇接过,勉强笑了笑,又问:“那位婆婆和那个孩子如何了?她们可还需要安置些什么东西?”
“不用了。昨日,我已经安排她们往北逃难去了。”
陆知遇一愣,“往北?”
年轻男子笑了笑,露出好看的牙齿,走近蹲下平视着陆知遇的眼。
陆知遇警觉,后退了两步,“这位公子,这般盯着个姑娘家看是否过于冒昧了?”
“哦,是吗?”男子反应过来,站直了身子,笑容和煦,却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
陆知遇没同他计较,也懒得同他计较。
“对了,那天你说你姓陆,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不必了。萍水相逢而已,我想以后同公子应当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不告诉我没关系。”男子笑得爽朗,没在意陆知遇对他的敌意,“我告诉你我的。我姓周,叫周昀。日后,我们还会再见到的。”
*
同赵宸走散之后,陆知遇便自己回了村长家。
所幸那周昀送还过来的手炉新添了炭,抱在怀里倒是暖和,一路走回去,也勉强不会觉得冷。
尤君见她一个人回来了,觉得奇怪,看了左逸一眼。
这几日他们出去巡访,多是村长或是村长家的几个亲戚带着去的。他们是当地人,对这周边熟悉,而且去得也不算太远。于是,赵宸就让尤君他们都留在村长家里了,只带了陆知恩出去。
左逸也觉得奇怪,问了句:“王妃,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殿下人呢?”
“他把我丢了呗。”陆知遇似真非真地说了句,走到火盆边坐着,“左逸,去找村长要一张地图过来。”
见她盯着手里的暖炉出神,尤君微微觑眉。
好半晌后,陆知遇把暖炉打开,眼睛眯了眯,递到尤君面前,“你看看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尤君看了一眼,又闻了闻,“是香炭。闻这味道,似乎加了些苏合。”
“苏合是什么?”
“是一种药材,也可作香料,有安神调息的功效。”尤君狐疑,“这是何人给你的?”
陆知遇便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知她了。
尤君恍悟,难怪她要看地图。
“苏合香在中原是极少见的,就算京城中出现了,大多也是从南方或是天竺进贡过来的,极其珍贵,非寻常人家所能使用。”
这时,左逸拿来了地图。陆知遇让他把地图摊开在地上,自己则站了起来。
阳奎庄位于潭州的北边,往北再途径一个州,便到了东胡的地盘。
“所以,他说的北上,难道是……”陆知遇喃喃,眉梢渐而染了凝重。
左逸分析了地图,指了指,“从阳奎庄再北上,就到了颍州,颍州再过去就是东胡的地界了。”
实际上,颍州位于潭州的西北方位。从阳奎庄北上,经过颍州的面积不过百公里外,就到了被东胡帝国统治下的、原属于大羽的青泸十八州了。---青泸城原是大羽的边塞重地,可约摸三四十多年前,大羽战败,连同周边其余十七州地,一并割让给了东胡。
“颍州灾情如何?”
“与潭州差不多,不是太好。”
陆知遇面色一凝,“糟了。”也不等左逸和尤君问什么,赶忙就换上鞋子出去了。
*
虽说阳奎庄不大,但正儿八经想找到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陆知遇尚算冷静,先跑去了第一次见到周昀的那户人家里,又沿着周围寻了两条街。
没见着那个少年的身影。
就在陆知遇失落而归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上头传来了一声口哨声,跟着,便是有利器擦过的风声。
陆知遇反应快,身子一偏,徒手接住了刺向她的“暗器”。
是个尚未开刃的箭头,尖儿是钝的,照刚才的情形就算打中了她也不至于构成多大的伤害。只是这箭头的形状颇为怪异,像是个什么符号似的,尾处还穿了个孔。
“早听闻京城陆家以武平天下,今儿算是见到活人了。”
周昀坐在树杈上,半边身子靠着树干,一条腿悬着荡啊荡的,看着陆知遇,笑容明媚,“又见着了吧陆姑娘?”
陆知遇倒是生了警觉,冷不丁想到,他坐在那么高的树上,没准儿早看到她在找他。又或者,他早猜到她会来找他,就坐在那儿等着她过来呢。
“这样的胡话可乱讲不得。”她指的周昀说的上一句。
周昀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细节,大大咧咧的,反问她:“难道不是?皇帝陛下坐在京城高枕无忧,陆家儿郎却在边境厮杀。边境的百姓只认保家乡平稳的将领,可不认远在天边的皇上。”
见陆知遇脸色不大好,周昀坐起来了些,“怎么?怕我说大实话给你招来麻烦?”说着,他便纵身从树上下来了,稳稳地落在陆知遇的面前,看了眼陆知遇手里的箭头,笑,“你可知在我的家乡,男子只会把这刻有青牛白马图腾的箭头送给他心仪的女子?”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陆知遇听了,把手里的东西往周昀手中一放,忽而问道:“你的家乡是哪里?东胡吗?”
周昀看着被还回来的箭头,似笑非笑,“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真是奇了,陆家男儿骁勇也就算了,怎的连女子也这般聪慧可人?”说着,便伸手要去摸陆知遇的脸,被陆知遇一把甩开了。
“东胡的贵族都如你这般轻浮吗?”
“姑娘,在我们东胡,你接了我的箭,便是要嫁给我的。”周昀笑得开心,“能娶到这么漂亮的汉人姑娘已经是三生有幸,不成想,这姑娘竟还是陆家——”
话音未落,一把匕首便抵在了他喉咙的地方。力度控制得刚刚好,平平稳稳,只要他不轻举妄动,那刀锋便伤不了他半分。
再看陆知遇,眸底噙着凉,就连声音也带了几分女子不常有的威慑,“你作为东胡人,跑到我们大羽的地盘上来做什么?你可知,就凭你方才说的那一番风言风语,我就算把这刀刺进你的喉咙也不为过。”
*
从跟陆知遇分开之后,赵宸也变得心不在焉了,时不时地往身后看一下,好几回村长跟他说话,他也没反应,都是陆知恩提醒的。
“公子可是有些劳累了?”村长是个善解人意的老人,见赵宸如此,便问了句。
“哦,是有点。”赵宸回了神,淡淡地应付了句。
村长点了下头,“那我们从这条小路出去,便回去吧。”
他们已经到了阳奎庄的邻村,这村子规模虽比阳奎庄大,但路是着实小,只能人走过,马车只能停在大路边上。
方才一路走来倒不觉得有多远,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大路上,赵宸方才觉得是有些距离了。
拉开帘子往外看,一片寂静。
村长说,这些年来村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年轻人不是南下进了城,就是去逃难了。留在这村里的,要不就是老得走不动的,要不就是尚无自理能力的孩童。
赵宸这几日也巡访了好些人家了,对这一片的大致情况都摸得差不多清晰了,便问:“往年上头都是如何安排的?”
闻言,村长竟是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