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音之曲（2 / 2）
玉芙蓉来陵王府的时候，赵宸正不知在为何事发着牢骚。只见左逸推着他在廊间走着，一个劲儿地赔着笑脸。
“陵王殿下。”她上前去了请了安。
“芙蓉姑娘来了啊，琴、座都已经设好，姑娘请去老地方吧。”左逸看到玉芙蓉，像见了救星似的。
玉芙蓉点了下头，又看向赵宸，压了声音道：“殿下，您嘱我打听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你是说，前太子妃是被毒死的？”
后院的凉亭里，赵宸看着玉芙蓉，眉梢染了严肃，“你确定吗？”
“芙蓉确定。”玉芙蓉十分肯定地点了头，“太子妃所中之毒能取人性命，却也能让死去之人的肉身在百日之内完好无损。但过了百日，便会显出异象。”
“什么异象？”
“尸身会先泛红，然后着火，最终会化成灰烬。”玉芙蓉面容十分凝重，“听闻方大人亲自去了护国公府上请求陆大人帮忙调查太子妃之死，可还未等国公赶到，太子妃的尸身便已经没了。方家上下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方大人……方大人还因此中风，病卧在床。”
“怎么会有这般蹊跷的毒？”不等赵宸说话，左逸便提出了困惑。
赵宸扫了他一眼，没理会，又问：“你可是打听到了太子妃中的是什么毒？”
玉芙蓉点头，“确切地说，是蛊毒。”
“又是蛊毒？”
“是，而且这种蛊毒是苗疆的禁蛊，名叫无妄蛊，顾名思义就是会让人不知不觉死于无妄。但是这种蛊一直是被禁止使用的，按理说不应该出现，更别提是在京城，而且是在东宫了。”
赵宸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抿着唇一言不发。
蛊毒是为邪术，一直是朝廷违禁的，不该、也不可能会出现在京城。可这些年，算上大皇子赵晟的那一次，这已经是蛊毒第二次出现在京城中，而且，是在皇宫中。
大皇子出事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把这件事和蛊毒联系在一起。等到襄王赵坤察觉到的时候，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多年，只余了些零碎的线索，根本无从调查。如今蛊毒又出现在京城，还是用在了东宫正妃的身上，叫人怎能心安？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必定会造成人心惶惶，更有甚者，会使朝局大乱。
正当赵宸思考着要不要将此事禀报给皇上的时候，下人来报，说是王妃回来了。
首先高兴的是左逸。方才殿下就是因为又寻不着王妃，发了牢骚，把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他也觉得委屈，可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这王妃似乎是故意躲着殿下似的，每次殿下差人去请她过来，不是出了门，就是歇下了，总之就是见不着人。
而这殿下也是奇奇怪怪的，每次听闻王妃出去了，就会发一通脾气。可发脾气归发脾气吧，王妃回来了，他又不找她了。总之左逸是猜不透这两位主子是在玩什么花样。
“回来便回来了。这种小事，不必特地来通报本王。”赵宸现在不想理会陆知遇，一提到她就来气。
左逸在一旁把自家主子的口是心非看得透透的，故意帮腔，“就是，没看见殿下正和芙蓉姑娘说着正事儿吗？”被赵宸一记眼刀扫过，便识趣地闭了嘴，可还是忍不住偷笑。
“王妃她……”下人偷偷看了赵宸一眼，壮着胆子继续说：“王妃是差小的来……请芙蓉姑娘过去的。”
“请我过去？”玉芙蓉不是没看见赵宸难看的脸色。
下人点点头，“王妃今日去集市时，从一个琴坊购置了一把说是前朝传下来的古琴，音色极佳，价位也就贵了些。但王妃信不过那琴坊老板的说辞，就先带了回来，说是让……让芙蓉姑娘试试便知。”
*
后花园。
陆知遇命人将抬回来的古琴好生安置在琴桌上，还不忘嘱咐：“轻抬轻放啊，那可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宝贝，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茶颜也不知王妃这是在整哪一出，只按照吩咐设好了茶座，又拿来了她平日最喜爱的茶具备了点心。没一会儿，芙蓉姑娘便请来了，随同前来的还有陵王殿下和左逸。
陆知遇故意对赵宸视而不见，反倒热情迎接了玉芙蓉，说明了请她前来的意思。
原来今日陆知遇去集市上逛的时候，进了间琴坊。
那琴坊的老板口气好生狂妄，直说他卖的琴都是无价之宝，不是前朝留存下来的，就是现今存世的最为名贵的。
陆知遇对音律乐理虽不精通，却也是识货的。环顾了一圈，只觉她买下来的这一把古琴看着有些价值，一问，竟是天价。
那老板说，这琴是前朝宫廷用物，名为“空谷独幽”，还有琴腹内池两侧的朱漆书款为证。
陆知遇自然是半信半疑，但那老板一口咬定，甚至还说“不识货就别买”这样的字眼，一下就激起了陆知遇的性子，偏生就给它买了下来。可这琴究竟值不值这个价，还得专人来试过才知道。
玉芙蓉听了之后，浅浅一笑，“看这槽腹结构和漆胎的处理，应是把好琴。不过看上去确实是有些年头了，既然王妃不放心，那芙蓉就来为王妃奏上一曲。”
陆知遇自是高兴的，请玉芙蓉落座之后，自己也在设好的茶座前坐下了。瞥见了赵宸还在一旁，便也不看他，自顾自地说：“殿下真是好生小气，你都欣赏了这么一段时日了，还吝啬这么一首曲子的时间吗？”
赵宸听了，气笑，“陆知遇，本王就看看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玉芙蓉行了礼，弹奏了一曲《高山流水》。
陆知遇听出来了，神色微微一变。
《高山流水》这一曲，出自俞伯牙与钟子期，是知音之曲。
相传，俞伯牙被尊为先秦的“琴仙”，而钟子期不过是一名披蓑衣、拿板斧的樵夫。正所谓“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伯牙擅奏，而钟子期擅听。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
玉芙蓉借此曲，可是在暗示她与赵宸的关系并非传闻中那样？
正当曲子渐入佳境之时，忽的一声断音，琴声便戛然而止。
玉芙蓉连忙起身谢罪。
陆知遇回过神，笑了笑，“无妨。看来这琴坊的老板所言并非实话。尤君，一会儿你把这琴拿去还了，就说，这琴不值那个价。”
“王妃且慢。”玉芙蓉出声制止，道：“这琴音虽然有所偏差，可这琴，却是好琴。”
“是吗？”陆知遇来了兴致，“可真是前朝宝琴‘空谷独幽’？”
玉芙蓉点了头，“这琴只是有了些年头，又闲置得久了，故而琴的声音去掉了火气，琴弦更加苍松脆亮罢了。芙蓉虽不敢贸然断定此琴乃是‘空谷独幽’，可倒也是值王妃所出的价钱的。”
陆知遇听了，十分高兴，“就听芙蓉姑娘的。尤君，你去找个斫琴师把这空谷独幽好生修缮一下，调调琴弦什么的。改日见了我三哥，非得在他面前好生炫耀一番。”说罢，又想玉芙蓉道了谢。
玉芙蓉回了礼，笑道：“想来王妃所说的不通音律定是自谦了。”
陆知遇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只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你和陵王殿下了。”
说罢便要走。
看得左逸也急了。这又是哪一出？哪有正妃给自家的殿下和别人让出独处空间的？
“陆知遇，你给我站住。”赵宸的声音听着有些恼，“你当本王不存在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气死他了。
陆知遇倒是一反常态地折了回来，没有直接走，站在赵宸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我哪里敢？不过是扰了殿下和芙蓉姑娘一首曲子的时间，心中过意不去罢了。”
“你是王妃，是陵王府的女主人，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
赵宸看了她的手臂一眼，似笑非笑，“看来是本王对你疏于管教，竟让你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说完，伸手便抓住了陆知遇的手臂。
陆知遇一惊，反手就要回击，不料另一只手臂也被赵宸狠狠箍住了。她体能上本就不及赵宸，又顾虑着他的腿上，一来二去分了神，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赵宸拉拽得在他腿上坐了个瓷实，腰也被紧紧地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