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文思恬对自己还算满意，他睡眠良好，情绪稳定，并没出现他以为的异常兆头，他用防水的塑胶袋把药瓶缠了许多道，放进了兜里。---

他习惯性随身携带药品，实在是怕文思凛发现。

也不知道文思凛现在在干嘛，他已经出门快一个月了，坚持没给哥哥打电话，只在睡前传传信息，通报一下白天的行程，文思凛也只会简单地回他三两句话，一副一点都不想他的样子。

其实他白天玩得很开心，只是到了晚上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远处睡着一个没心没肺的许青杨，发出微微的鼾声，给他的忧愁伴奏。

如果那是文思凛就好了，白天他去与他的伙伴们疯狂地玩闹，回来就可以钻进文思凛的怀里，亲一亲，抱一抱，不用躲避任何人，不用跟任何人解释，就让文思凛背着他去海边走，不用装作脚受伤，就这样走出去，去看看所有的人，让所有的人看看他们。

可惜文思凛不愿意，世人也不愿意，文思凛不爱他，世人也不让他爱他。

他心里猛地抽了一下，像被暗器袭击，感官上疼得他蜷缩了起来，吓得他一身冷汗，这是他要陷入癔症的前兆。

文思恬赶紧爬起来，按照他以往的经验，缩在那里一动不动，疼痛和抑郁的情绪只会愈演愈烈。

他走到凉台上，正对着那片看不到尽头的海，黝黑又肃静，连风浪也不见。

这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他看着那无边际的天和地，好像混沌的巨口，发出来自远古的吼声，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吞噬掉了空气，接下来，要开始吞噬他脚下的盐碱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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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思凛还在写明天要交给导师的材料，他疲惫地仰靠在椅子后背上，闭了闭酸涩的双眼。

他帮师兄揽下了一份枯燥繁琐的认证材料工作，师兄百般道谢后，携女友飞去了野生自然保护区看猴子。

他希望自己忙起来，越忙越好，就不用看见个小猪佩奇也能想起文思恬了。

他把从老家房子里带回来的一些书籍纸张翻了一遍，心里突发奇想，会不会在哪里找到一张遗失多年的出生证明，证明他其实是某个大雪弥漫的冬日清早，文父外出买油条时捡回来的弃婴。

这样他和文思恬就不是亲兄弟了。

然后呢？

他没往下想，因为翻着文父文母的旧照片，那印在满是时代颗粒的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活脱脱跟他一个相貌。---

深眼窝，高鼻梁，眉飞入鬓，尤其是侧脸看去，那瘦削的下颌骨，几乎与他一个形状。

若这样都是捡来的，那只能算是认祖归宗了吧？

他苦笑一声，感叹自己简直走火入魔，幸而没人能窥探到他的脑内。

“嗡——”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文思凛探过头一看，顿时清醒了。

文思恬怎么这么晚给他打电话？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鸡毛蒜皮的事不会拿来撒娇，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短短的一瞬间，文思凛后背都凉了。

“恬恬？怎么了？”他口气尽量冷静。

“哥哥……”文思恬的声音听上去很微弱。

“怎么了？！”他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更别提神经衰弱的文思恬，一个哆嗦手机差点掉下去。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你了。”文思恬赶紧宽慰他，竭力让语调高昂起来。

“……”文思凛一阵无语，他刚才反应过激，心脏还突突跳，“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

“想你……”文思恬蹲下来抱着自己，小声说，“哥哥我想回家……”

打电话之前，他还没想这么说，听到文思凛的声音，好像被他强行催眠的野兽闻见了肉香，没有由头的委屈忽然铺天盖地而来。

“……玩得不开心吗？”文思凛空闲的右手摩挲着烟灰缸的边缘，那里面堆满了焦黄的烟头，若是文思恬在家，一定不会容许他抽这么多烟。

“……开心，哥哥……可我想回家……”他想回到有文思凛的地方去，他可以不要这些锦上添花的欢乐，可他不能离开他的氧气。

文思凛沉默了片刻。

“你都多大了，别这么娇气。”他强迫自己，虽然他知道这种话完全就是在欺负文思恬，“睡一觉就好了，熬夜不睡觉可不是容易想家吗？”

文思恬伸出的援手被打了回来。

他还蹲在那里，夜里的海风是冰凉的，跟白天截然不同，他神经质地啃起了手指甲，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到：“嗯，那我睡觉了……哥哥……”他后半截话发不出声音来。

“恬恬晚安，好好保护自己。”文思凛说完，急切地挂掉了电话，他让文思恬好好保护自己，可行凶的人正是他本人，行完凶还潜逃。

他果真不像个人，像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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