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苏苑在顾若身边总是异常迟钝，吃到半饱才觉出不对来。---云述是个闷的，很多事都憋在心里不肯说，也就对苏苑例外。苏苑生来脾气就好，行事温和又有主意，只要年纪比他小的都喜欢黏上去巴拉巴拉倒豆子似的掏家底，当年云大公子还是个小屁孩儿的时候也是那一大波尾巴中的一份子，却是唯一一个持续到现在的。云述四五岁时是个粉嫩粉嫩的小团子，矮胖矮胖的，睁着大眼睛糯糯地喊一声“苏苑哥哥”，高他一截手指的温润小孩儿就会弯着眼睛笑，不论他说什么都安安静静地听，不会有丝毫不耐烦。那时候的记忆只有零星的片段，苏苑还能记得那双晶亮晶亮带着些仰慕依赖的漆黑眸子，软软的，带些水汽。后来云述开始练武，个子飞速蹿高，六岁以后就再也不喊只大他两个月的苏苑“哥哥”，眼睛里也没了让人看着就想疼惜的氤氲，他比苏苑高了近一个头，眉目冷峻，身姿硬挺，心思却是敏感细腻得很，老是喜欢钻牛角尖。苏苑起初还帮他排解排解，后来意识到这种事旁人怎么劝都没用，便习惯把他晾在一边等他自己想明白。今天苏苑看见他嘴角抿起的弧度就知道事情不是自己能劝解得了的，本以为又只是闹闹情绪晾一晾就好，结果看现在这架势倒是比刚来的时候更严重了。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惹着云大公子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苏苑。

苏苑满脑子都是问号，他这一年来怎么老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惹阿述生气？还每一次都没有丝毫头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主上这尊佛安安稳稳地送走，他们俩的事可以后面再谈，于是苏苑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顾若腰上的玉佩。

两个没吃早饭的在餐桌上优雅迅速地进食，云述就坐在对面瞧着。顾若先是为了不影响苏苑的食欲帮他挡了冷气，见他吃得差不多才撤了屏障，想看看苏苑怎么处理那座寒气四溢的移动冰山，就当是饭后娱乐。结果苏苑只抬头瞥了一眼，接着就埋头专心地喝粥。顾若感觉到腰间小小的拉力，在心里哀叹一声，继续阻隔冷气。

云述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已经郁闷了十二个时辰，心里憋着火，嘴里冒着酸，却又被苏苑一个眼神掠得偃旗息鼓。--*--更新快，无防盗上----*---苏苑只在喝粥的间隙瞟了他一眼，眉心微拢，满脸的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我在气什么，云述愣愣地想。我希望他知道我在气什么吗？我怎么可能让他知道我在气什么？！

周身的冷意倏然敛去，云述心口抽痛，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在气什么呢？气那个叫顾若的男人和苏苑走得近？可是他凭什么生气？明明已经决定把这份不该有的感情葬在心底，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就故态复萌！只是因为他自己对苏苑有非分之想，就认为那个男人的每个举止都意有所图吗？！至于那些他觉得过分亲密的动作，顾若是北瀛人，说不定那些动作在北瀛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这个解释很牵强，但他冷静下来再回想，苏苑脸红时顾若的表情，其实和冯子笠他们凑在一起聊八卦的神态没有两样。少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云述越发觉得两个人都坦坦荡荡，只有他一个在猥琐地磨牙。

丫鬟们都不约而同地略微放松了身体，顾若挑眉看向云述，却见对方眉目间少了那抹阴郁，整张脸都俊朗起来，甚至还对自己笑了一下。

苏苑用餐完毕才发现云述已经恢复常态，当下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这次的牛角尖钻得比较狠，并不是他的错。

顾若略坐了会儿，等到天明提着糕点回来就去找苏老爷辞行，结果刚走进书房就被拉着下了一盘棋，硬是耽搁了半个时辰才动身。苏老爷是个棋痴，自六年前孟罗江上一场风波瘫了双腿，两个儿子又陆续接手家中商铺，他褪去那个“商”字，倒是乐呵呵做起文人来了，没事儿就写大字，画山水，下午便由小厮推着轮椅去涟湖边找人下棋，过得那叫一个轻松自在。只是这漠多城本就不是个悠闲安逸的地方，除了苏老爷没人能捧着个棋谱研究大半个月，苏老爷很快就尝到了孤独求败的滋味，整日价唉声叹气抱怨找不到对手。

二儿子接了朋友来家住，苏老爷一听就很是好奇，自己儿子他能不清楚吗，整个就一笑面阎罗，靠着一副骗人的皮相把人哄得团团转，捧着钱巴巴送过来还以为得了便宜。心眼多，心思狠，真正能说得上话的就这么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没成想在外边走商还能碰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后来见是个二十来岁通身儒雅气派的谦逊小伙，聊了几句就觉得志趣相投，又听儿子说这就是当初送了轮椅给他的北瀛商人，再又发现此人棋艺高超，苏老爷那叫一个相见恨晚，听说第二天要走就跟亲儿子要出远门似的，再三得了保证说事情办完一定回来住几天才满意地放人。

顾若又一次把苏老爷杀得片甲不留，临走前还摆了个残局说等下次来再一起探讨，这才把执意要送行的苏老爷定在书房冥思苦想。

苏苑早就对他能哄得八旬老太相信自己是妙龄少女的精湛演技习惯了，倒是云述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人从踏入主院的那一刻开始就甩去了一身吊儿郎当的样儿，满口之乎者也装得连他都差点信了。

马匹包袱都准备停当，当然包袱里只装着一品轩的精致糕点。顾若一把扯过苏苑嘀嘀咕咕，期间眼神几次扫过站在不远处的云述。

顾若：“你对那小子……嗯？”

苏苑：“嗯。”

顾若：“你没发现他之前很不待见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