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民(1 / 2)
第二天早上步长悠接着去城门吃馄饨, 他也在边上,还叫她付钱。
步长悠付了钱回去, 他就说送她。
步长悠问他这不是擅离职守么, 他说没关系,不过就两盏茶的功夫。
步长悠说裴公子真霸气外露。
他觉得她在嘲讽她。
步长悠是在嘲讽他,以为他是多正直严谨的人。
他说那是她的看法,他是凡夫俗子,不仅不正直, 有时候还偏私。
裴公子难得如此亲切,步长悠对他好感大增。
无论是好坏,她喜欢真的东西,所以相比伪君子,她喜欢真小人,至少坏得坦荡磊落。
两人拐到洋槐街。一街的槐树,叶子全都落完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没一点意思。
不过街很窄, 清晨没什么人,走在里头, 像走在自家的院子,说话都觉得方便起来。于是步长悠开口问他想好了吗。
他说没有。
问他犹豫什么,是跟流言有关吗。
他说是也不是。
他不在乎流言,因为流言会随着时间淡下去,他在乎的是流言的内容。
他问她那人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还是她曾经许诺过,现在反悔了?
步长悠只道:“现在是他一厢情愿。”
他点点头,又道:“虽然咱们有婚约,不过毕竟搁置了,王上是否还有意愿将公主下嫁卑职还未可知,卑职尽最大的努力争取,能否成事,还要看时机。”
步长悠也点点头,嘱咐道:“倘若他若不松口,你就跪着。上一年辞婚时跪了多久,这次得加倍。君威王权需要违背它的人的血来维护,你会吃一点苦。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三天,跪到最后,跪到众人皆知,就算最后他还是不答应我嫁你,但有了台阶,应该会借机让你官复原职。”
他听她似乎对这桩婚事不抱有期待,就又道:“他是王,可同时也是父亲,替公主考虑婚事,一定会先问公主的意思。”
一阵风过来,九月下旬,已经很凉了,她将吹乱的鬓发别在而后,问:“是吗?”
他点头:“否则上一年穆国使臣来求亲,联姻的该是公主。”
他说得有道理,不过上一年她母亲还在。今年她母亲不在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鄢王的女儿,还奢望他考虑自己什么。但他既这么好心提醒了,她也接了,只道:“静候佳音。”
稍晚一些,青檀从自己哥哥家回到了洋槐街。
步长悠问她婚事准备的怎么样。
青檀说家里乱成了一套,不过好在人多,有操心的人,她就借机回来陪她说说话。
毕竟这一嫁,有生之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青檀这么一说,步长悠忽然觉得伤心。
好像什么东西一直在流逝,抓都抓不住。
她俩到床上并肩躺着。
青檀最担心的依然是步长悠的婚事。
她问步长悠到底怎么想的。
步长悠说她要嫁给裴炎。
关于裴炎在公主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青檀一直没弄清楚。
她只知道星河说过公主喜欢他,相公子也认为公主喜欢他。
青檀问:“公主真想嫁给裴公子?”
步长悠点点头。
青檀道:“是因为相公子那个什么前六后二么?”顿了顿,“我觉得他那是气话,当不得真。”
步长悠摇摇头,她真正在意的确不是那事。在男女之事上,
她多少还是信他的,不然上次看到他跟钟离清亲嘴就该断干净了。
她在意的是别的事。
她道:“他上一年就知道太子和母亲的关系了,他告诉了鄢春君,鄢春君告诉了偃月夫人,偃月夫人暗示王后,王后去了离宫。”提起这事,就觉得委屈,声音有种哽咽,于是她扭过身子背对着青檀,“我知道路是母亲自己选的,她或许早就知会有这一天,所以什么都没告诉我,怕我牵扯进去。甚至还苦心孤诣的把自尽伪装成意外,就是怕有人利用她的死,离间太子和王后。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知道怪不着谁,可我心里过不去。我一想到他知道,却从未想过跟我说,心头就像扎了一根刺。我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跟他相亲相爱。我有时常常在想,倘若他没告诉鄢春君,事情会如何发展;又或者他告诉鄢春君之后又告诉了我,事情会如何发展?母亲走的那么干脆,不见得就真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只是因为生无可恋,所以选择了一了百了的法子。倘若我在她身边,她兴许会犹豫。说不定我还能想出什么法子,让她活下来。倘若再往前推,是因为鄢王突然给我和裴炎赐婚,引起了鄢春君的怀疑,他才派人去查母亲的。要是上一年我安安分分的去联姻就好了,或许母亲的身份一辈子都不会暴露出来,她会在离宫跟乳娘安享晚年。毕竟都瞒了快三十年了,再瞒三十年,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太子是她儿子的事,一辈子都会是个秘密。”
她越说可能越多,可能越多越伤心,越伤心越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