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1 / 2)
虚空、虚空,顾名思义是空无一物之空间。www.biqugexx.net其实不然。
“虚”与“实”,很多时候是认识概念而不是实际概念。宛如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音真的希声吗?非也。只是它超出了探知的界限,所以才会“希声”。大象之所以无形,也是因其过大不能探明其真身,所以才被认为是“无形”。
同理,虚空之所以为虚空,并不是说它真的什么都没有,而是有的东西太多。其中大部分是相互挤压甚至叠合,导致无法被探明、无法被解析。小部分则是层次高到超乎想象,本就不在可知一列。
不可知,不等同无害。
已知之实如白昼,大部分美的丑的都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而未知之虚如黑夜,好的坏的都行迹不明,趋利避害也就尤为困难。
若非生死一线,强如盘古都不愿意冒险进入虚空之中。而澄粹,他就那么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去了,一点准备都没有。他又是那么个谁都想霸占的香饽饽体质……
他不遇险都是咄咄怪事。不是被虚空未知之物缠上,而是仅仅损失本源,这已经是他运道好了。
但这个运道好,也只是相对于在虚空中可能遇到的其他危险而言的。
跟老实在洪荒待着的其他生灵比,他惨得不能再惨——正常来讲,到他那个境界的,只有他们抽别人本源,哪有自己本源被抽的?就算是遇上大敌、受了重伤、身子没了一半,本源都能好好护着。毕竟,这东西实在太重要了。它直接关系到生命层次问题,用洪荒术语说,就是跟脚。
举个例子,红云老祖作为第一朵红云得道,他丢了本源,能直接掉到云中子那个层次——从顶级先天生灵到普通先天生灵。这就很严重,要重新补起来也很麻烦。更不用说澄粹不仅失了本源,连神识也一块受伤了。
即使有盘古、计安这等大能从旁辅助,他恢复起来也很艰难。一直到五百年后,他才堪堪从昏迷中苏醒。
但也只是苏醒。神识的损伤、本源的缺失依旧存在。他身体虚得不行,头也止不住地疼。
但是他顾不上这些。
“我其实还是回不了家……对吗?”
这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说得幽微而悲戚。
计安脸色瞬间阴沉。但他背对澄粹,没让他看见,嘴上依旧温和地劝:“留在洪荒安心生活吧,长辈们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回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的。”
澄粹不说话,只别过脸默不作声地哭。
如果没看过光,便不会恐惧暗。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去的希望,他不会这么难过。可偏偏这个希望存在,而他无法触碰。www.biqugexx.net
无力、无望,又无可奈何。
“我想我不应该提醒你的。”
计安很后悔。
如果没有他那一句“可以回去”的提醒,澄粹也许会一直怨盘古、迁怒他、迁怒洪荒,但绝不会受伤,不会难过成这样。他会难过一阵子,难过完了,就继续在洪荒安然无恙地生活,像他过去那三万多年来一样。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事情已经发生,无可逆转。
澄粹必须重新接受他回不去的现实。
这很难。尤其他现在病痛缠身,本就容易心情郁结。盘古这小破山洞环境又不好。
计安怕他心境又出问题,就带着他四处游玩散心。
顾忌着澄粹身体虚弱,他就把澄粹变成手指粗细的小龙,搁在发冠里面小心护着。也不让他动,自己顶着他到处走。怕他待的无聊,计安就不时跟他聊上几句。
澄粹也回应。一开始只是机械的“嗯”、“啊”、“哼”,后来就成了不太走心的“挺好”、“不错”、“还行”、“不好”,再后来就是“这里真好!”“太美了!”“太恶心了吧?”
身体没有起色,但是他渐渐敞开了心胸,慢慢地从不能回家的打击里走了出来。
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总不能回不去家就去死啊!别说他没有生无可恋到这种程度,就算有,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家人们会难过,计安也会难过。
计安的努力,澄粹全都看在眼里。一开始,的确是湎于痛苦,无暇他顾。可顾不上,不等于不存在。感恩与感动在角落里无声滋长。等到澄粹从阴影里走脱,它们也就随之从幕后,转到台前。
它们就像火山,看似不温不火、死气沉沉,其实是在看不见的地底不断积蓄能量。等到一朝爆发,便有无与伦比的威能。
“计安”这个名字,被喷发的熔岩送到了与澄粹亲人们平齐的位置上。更在能软化一切的热度作用下,深深地烙进澄粹的灵魂里。
一百多年后的某一天——
“谢谢你,计安。”虚弱的小龙从发冠的凹槽里伸出尾巴,轻轻蹭蹭计安的头,“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还有……对不起,我不该怪盘古大神的,更不该迁怒你。”
从“回家”这个巨大的诱惑里醒过神来,澄粹开始反思。
他觉得自己先前很不理智。盘古的确是害得他与家人分离,可这又何尝不是救了他和他的家人呢?按澄粹的价值观来判断,各自安好比一起死要好了太多。他不该怨恨盘古,反而应该感谢他才对。
至于计安……计安更无辜。他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就被迁怒。
澄粹觉得很愧疚。
计安自己却不甚在意。
“没关系。”他说,“我能理解。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用把它放在心上。”
他其实不太想提起这件事。澄粹的迁怒与怨恨,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伤害。一提起,心里就钝钝地疼。
他转移话题,“千年之约快到了,要回钟灵山吗?”